就近端坐的是个年岁偏大的官员,官帽下两鬓隐白,与同僚对视两眼,拱手说明情况:“大人,北院那边……下值早。这个时辰,怕都已经睡下了。”
“放心,他们今夜睡不着。”苏聆兮摆摆手,道:“去吧,原话传达即可。”
内侍飞快出门往北边去。
苏聆兮看了会,慢悠悠收回视线。
夜晚暑气未散,内侍取来了冰鉴,溪柳知道苏聆兮的习惯,取了她常用的香来准备点燃,怎知苏聆兮抽空看了她一眼,随口道:“不用点。”
溪柳停下手中动作,意识到什么,不太确定地问:“大人的意思是,那支队伍的人不会来南院?”
“不知道。”
苏聆兮两指捻着张符篆往半空中一甩,霎时火舌腾起,这是镇妖司内部的手段,用于紧急传信,待手指停下,她道:“不过,如果我是他们,我会主动一些。”
她这样说,溪柳明白了,那边大概不会有人来了。而听帝师的意思,这一举动并不利于那群人。
事实也果真如此。
内侍并未在北院等多久,一刻钟后便折返了,将话带给苏聆兮:“那边并未说来,也并不说要大人去,只出来说让属下回来。”
南院几位宿值的官员竖起耳朵,听得这样的结果后有些不满,却无法说什么。
古往今来,不论是在皇室载录中,还是三大宗的内记里,浮玉都拥有超然脱俗的地位。
天之南,有神秘之地长年隐匿在深海浓雾之中,不与仙门人间接壤,遗世独立,称作浮玉。
一道万丈高的巨门将此地与人间隔绝,外人不持皇帝玉贴以使臣身份拜访,无法入门,神秘非常。
世人自出生到离世,即便进三大宗拜师学艺,练刀练剑练符篆,武功超群,顶了天也不过一百余年寿命。
浮玉则不同,他们得天钟爱,寿数是凡人三倍有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同天生地长,有呼云唤雨,无穷变化的妖物更为相似,只不过他们帮人不害人,一些百姓会私下里称浮玉之人为“神使”。
也有传言称,浮玉之乡,辽阔无边,每当海面飘起大雾,便会有少男少女驭着大鱼入深海,骑着白鹤上云霄。无边逍遥,无上自在。
可以想象,在这等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少年是何等心高气傲,这次朝廷有求于人,若不是浮玉对皇室有着监管,帮扶之职,他们不一定会出‘门’。
那支队伍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拔尖。
傲慢,也确实有傲慢的资本。
闻言,溪柳看向苏聆兮,提议:“属下改日另寻个由头,安排他们来见大人。”
倒不是朝廷放不下身段,只是现在情势特殊——陛下下令成立镇妖司,由帝师苏聆兮全权接管,浮玉这支队伍又是出了名的刺头。这事才将开头呢,若是什么都听他们的,依他们的来,帝师威严立不住,后续如何掌大局,如何调兵遣将。
“不必了。”
“择日不如撞日。”出人意料的,苏聆兮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往外走,袖子上绣着的瑞兽图腾从桌案上缓缓淌下,待看到天上漫天繁星,唇角微动:“就今夜吧,兆头不错。”
溪柳又一次感到吃惊,帝师今日对浮玉好似格外感兴趣。
南院到北院,一条走到底的路,连弯都不用拐两个。
不多时,北院房屋灯火拥簇的轮廓出现在眼前,苏聆兮停下脚步,让身后内侍进屋通传,想起什么似的,面色如常地转头提起重阙楼的事:“最迟明早,宣国公就会知道他那不成器的孙子入狱的消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尽快查清事情原委。还有,将他单独看押,不让任何人近身。”
溪柳神色凝重:“好。”
就在这时,正院那扇一直死死闭合的门“嘎吱”一声,被股力道由里而外推开,正面向苏聆兮。
屋里有温煦的声音传出:“帝师,请进。”
房门半敞,闻其声,却不见其人,苏聆兮见状微一扬眉,在溪柳询问是否要戴上五色幕篱时摇摇头,下一刻步上台阶,跨进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