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慵懒而炽烈,穿透云层,洒满整个梧桐苑。斑驳的光影透过梧桐叶,落在楚晚宁的身上,既刺眼又明媚。
楚云霸看着她那双天真闪亮的眼眸和单纯无害的笑脸,微微一顿,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某个灿烂的身影,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了她的头顶。
自从她母后离世,这些年来无人能管教她,她的性情越发乖张。如今见她懂得礼让,楚云霸心中宽慰不少。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楚晚宁踩着光影,上前两步,跪在楚云霸面前,低声道:“儿臣思及母后,自请出宫为母后守陵,望父皇恩准。”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楚云霸愣住,凝眸对上她的眼神,“你可知你母后的墓穴在何处?”
楚晚宁平静地回答:“大乾边境,猛虎山。”
见她不再像从前那般无理取闹,楚云霸神情严肃起来,“那儿土地贫瘠,万物难长,你莫要因为丽阳执意选陈肆做驸马而想不开。朕说过,只要你开口,朕立刻为你做主。”
楚晚宁摇了摇头,“儿臣的决定与谁都无关。父皇,母后的眼光向来很好,儿臣相信猛虎山必有可造之处。”
面对这无厘头的请求,楚云霸沉默了许久。
堂堂公主,怎能去那寸草不生的地方吃苦?
他深思熟虑后,还是选择了拒绝,“朕不能愧对你母后,此事不成。”
“父皇!”
“不必再提了。”
楚晚宁亦不再言语,只垂眸,掩去眼中复杂的情绪,心中的不甘却愈发强烈。
若在平时,她或许会因为父皇的疼惜而感到温暖。可自母后离世后,她所受的苦比民间的流浪狗还要多上百倍。孤苦无依时,父皇对她视若无睹;如今她跌跌撞撞长大,他却突然“复明”,软言慰语几句,便以为能弥补一切。
她实在无法理解,那些年里,他明明对她从未有过关怀,如今却大言不惭地说出替她着想的话。明明已经愧对母后,却还能装出深情厚谊的模样,驳斥她的请求。
她觉得,父皇那番话,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从未真正站在她的立场上思考过。
楚云霸见楚晚宁双唇紧抿,似有不服,眉头微皱,语气稍稍放软,“你想清楚了,陈肆乃人中龙凤,若朕将他指给丽阳,你可没机会反悔。”
丽阳闻言,险些揉碎手中的绣帕,仰起脸,带着恳求望向楚晚宁,声音哽咽:“长姐,我是真心想要陈肆……”
楚晚宁看着丽阳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无端涌起一阵悔意,眼中泛起泪光,下意识去搂住丽阳,“长姐吃过的苦比你多,陈肆这人…”
话音未落,丽阳便立即低声哭求:“我和陈肆两心相悦,求你高抬贵手,成全我们。”
楚晚宁知晓,丽阳的请求并非儿戏。她垂下长睫,闭了闭眼,轻声道:“本该是你的,长姐祝你们百年好合。”
梧桐苑内顿时响起一片讶然声,众人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素来跋扈的昭阳公主口中说出。
大家纷纷看向楚云霸,将他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
他唇线紧抿,眉头时而皱起时而放松,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落在楚晚宁身上。
若在平时,众人见他这般神情,早已跪下,唯恐触怒龙颜。但这一次,众人却纷纷等着他决策。
楚云霸静默片刻才开口:“你既已做下决定,朕只好为丽阳和陈肆赐婚了,日后可不许后悔。”
“儿臣此生不悔。”语毕,楚晚宁深深叩首。
得到好消息的丽阳欣喜若狂,忽略了陈肆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晦暗神色。再看四周参加生辰宴的各家女眷及适婚男子,在父皇下旨后,纷纷前来恭贺二人。
整个梧桐苑热闹非凡,楚晚宁扫视众人,见有人低声私语,有人假意奉承,更有甚者暗中交换意味深长的眼神。
明明盛夏时节,她却觉六月生寒,转身想找父皇再说几句,却发现父皇早已避开她回了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