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塔顶上的人忽然间消失了。
不等我惊讶,下一秒,无数粼光闪闪的金色颗粒在石桥前方汇聚,瞬息间在众人眼前凝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形。
桥上突然凭空出现一人,骑士长却连道余光都没分他一眼,脚步不停,仿佛没看见桥上多了个人似的。
队伍里的褪色者有不少都在谏言中听过有关“噩兆妖鬼”玛尔基特的传闻,虽说现在是作为进献给葛瑞克的接肢材料被押送进城,不可能像那些擅闯城桥的褪色者一样死在他手里,但亲眼见其拦路也免不了一顿紧张,步伐不约而同地都慢了下来。
骑士长若有所察地回头,见状嗤笑一声,喝道:“看什么看!一个丑陋的噩兆就让你们稀奇的连脚都挪不动了?走快点!”
我皱眉。
队伍恰好行至桥中央。
那具高大的身躯迎风而立,双手拄着那柄同他身体一般枯瘦黝黑的长木手杖,一动不动挡在人群面前,听见这句话,灰烬般黯然的表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握在手杖顶端的手指仿佛被扎进了一根看不见的刺,微微蜷缩了一下。
骑士长站在他面前,即便是有高高的头盔加持,人也只堪堪到他的腰部,他傲慢地朝噩兆妖鬼抬了抬下巴,趾高气昂地命令:“让开丑东西,别挡我的道。”
我的眉心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
玛尔基特垂下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静默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依言往旁边挪动了一下。
这样的挪动对他那庞大的体型来说,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这番看起来像是不配合的态度显然是惹怒了骑士长,然而,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考量,他冷哼了一声,并未动怒,转身朝人群中比了个绕开继续走的手势,嘴里轻蔑地道:“人憎狗嫌的东西。”
噩兆恍若未闻,背脊微微佝偻着,双眼依旧盯着队伍的一处。
两支队伍像两队被障碍物挡住了的蚂蚁,默契地绕开了挡在桥中央的噩兆。
我本来还以为玛尔基特突然从塔顶上下来是因为看见我朝他挥手了,结果人家下来之后压根就没搭理我,看来应该是没有看见。
我尴尬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好奇地抬头去瞄他。
不得不说,半神长的是真高啊!
虽然桥上的玛尔基特只不过是噩兆王的一具分身,身量却和本人几乎完全一致。骑士长只到他的腰部,我就更矮了,才勉强快到人家大腿根子……而且那身衣服也太过破烂,穿了跟没穿似的,这要是手里有个卡利亚望远镜岂不是能看到……
或许是我那诡异的目光太过露骨,玛尔基特若有所觉,缓缓转动眼角,视线下移。
悲剧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原本我前面就有个高高壮壮的骑士长,不仅挡视线还挡太阳,看路已经很不容易了……结果现在,我光顾着去看身边这位半神,一个没注意,脚底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当场来了一个猛虎落地式叩拜!
身体落地之前,我手忙脚乱抱住了那个把我绊倒的又大又粗又软的东西,下巴重重地磕了上去,差点没咬到舌头:“唔————噗!!”
被我抱住的那个东西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绷得死紧,似乎想要将我甩开,却又忍住了,与此同时头顶上传来一个隐忍沙哑的声音:“……放开!”
我愣了一下,低头定睛一看,自己居然正像条八爪鱼一样趴在一条黑黝黝的硕大的尾巴上!顿时一个激灵,猛地弹了起来:“对、对不起!”
那条尾巴在我离开的瞬间就往另一侧缩了过去,这一次倒是不用骑士长提醒了,玛尔基特像避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刹那间跳离了我十尺远,几乎是贴着悬崖边站着了。
我有点郁闷,至于么噩兆老师。
回过头,对上骑士长一言难尽的眼神,我白他一眼:“看什么看?我摔一跤就让你稀奇的连脚都挪不动了?”
他愣了一下,品出话中不对,眉峰倒悬,冷森森道:“你说什么?!”
冷静啊高冷!这座城要的只是褪色者的头和手脚,把兵哥哥惹急了可是会被就地取材的!
我顿时一怵,缩了缩脖子,呐呐道:“那什么……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青天白日摔一马趴,真稀奇诶!”
身后响起两道古怪的闷笑,不用回头看我也知道是梵雷,他自己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笑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