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沿和椅子间的空隙狭小，江理只能坐在他腿上，紧紧贴着他，才能勉强保持平衡。她把脸埋进神威唐装的衣襟，贴着他滚烫的皮肤，那熟悉的气味让她浑身放松下来。
她轻声说：“我本来就是普通人，当然会犹豫，也会害怕。可害怕又有什么用呢，只能自己想办法，打起精神撑下去。”
少年嗤笑一声，不满地伸手用力揉乱她的发丝。神一样的普通人，只有她自己会这么觉得。他懒得反驳，她爱装就随她去吧。他紧了紧搂住她腰的手，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上空传来：“所以，这就是你选择站在弱者那边的原因？因为在你心里，你自己也是弱者？”
江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将手挪到他的胸膛上，可少年把她抱得太紧了，结实有力的胳膊像铁箍一样，将她紧紧禁锢在怀中，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神威没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声音里却透露出一股带着血腥气的野心：“你拥有卓绝的天赋，你天生就是尊贵的皇族血脉，你和天人们更有共同语言，你明明应该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少年激昂的声音陡然变冷，轻柔的语声里透着丝丝凉意：“可你却在为一介蝼蚁的生死绞尽脑汁，我实在搞不懂，你对自己的认知是不是出了偏差？”
江理瞬间明白了。夜兔是慕强的种族，而神威在这方面更是偏激。他迷信力量，在她出现之前，他与他人的相处模式只有征服与被征服。即便现在，她让他参与组织生产，学会了管理他人，但他骨子里的骄傲，注定了他眼里只有强者。
江理甚至迅速推演出，如果没有自己，以神威的天赋和本性，极有可能加入传说中的春雨师团，成为天人们最得力的打手。
她用力推开他，从他腿上跳下来，站在地上，仰头看向对面。少年那张俊美的脸近在咫尺，漂亮的蓝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眼神锐利如鹰。
江理抬手摩挲他漂亮的脸蛋，问道：“在你心里，强者就应该站在胜利者那边吗？所以如果你是我，你会选择站在天人那边？”
“嗯。”神威应了一声，眼神紧紧锁住她的脸，认真地说：“不如说，只有你才会选择那些弱者。。在你之前，根本没人会正眼瞧他们，他们甚至都算不上是人。”
江理长出口气。他说的没错，这就是这个世界原本遵循的残酷法则。她又问他：“可如果我说，真正的强者，是站在哪边，哪边就能赢，你认同吗？”
神威定定地看着她，指尖轻轻拂过她眼下的青黑，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月光下，她指节上磨破的痕迹清晰可见。
“我一直在看着你，听完了你所有的讲课，也看完了你私下做的笔记。我相信你的判断，可那得耗费你大量的心血，不知要花多久时间。对你来说，财富、权势、力量都唾手可得，你为什么偏偏要做这些笨拙的事呢？”
江理猛地挣开他，两只手又回到他的脸上，用力把他的俊脸挤成一团：“你叫我和那些天人合作，你真心的吗？”
神威皱着眉头，往后缩去，边发出不解的“呜呜”的声音。
江理揪着他的脸颊，边仰起下巴，鄙夷地说道：“你让我，和他们合作？！他们也配！”
神威顿时顿住了动作，在他的视线里，她那狂傲的模样，却是那么耀眼，又那么适合她。
“你看他们如今如日中天，却不过是外强中干，不堪一击的绣花枕头，废物点心！”
江理慷慨激昂：“他们不过是冢中枯骨罢了，轻轻一推就能推倒。”
“你也许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也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先例，但我会做给你看。在高等级文明引导下的先进生产力面前，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面前，他们什么也算不上。”
“我曾经就是普通人中的一员，现在也是。”
江理继续揉着他的脸，边大笑：“我没有那么高尚啦，根本没有什么燃尽自己，拯救芸芸众生的想法，只不过是因为，我曾经见过无数的路线，最终证明，只有这条路才是正确的。我不过是在抄近道呢！”
神威愣愣地看着江理，她带着强烈的自信，眼睛里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辉，这让她看起来格外闪闪发光。
“你以为我投向天人，帮他们做事，就能得到好结果吗？看着吧，那样做只会变成炮灰。”
“你想想，我们夜兔有好几万人呢，我们需要有一块自己的地盘，需要每个人都吃饱饭，过上好日子，这就要侵占天人们的利益。”
“要么重新分配资源，要么搞工业革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同样的土地给他们，那群废柴只能养活1000个人，和10万的奴隶。但是给我，我们可以养活20万的人类！”
江理越说越笃定，强烈的自信再度回归她的身上，她已经想明白了，身后根本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方走，遇到问题想办法解决就好了，根本没有什么焦虑和犹豫。赢了就站稳脚跟，输了不过就是化作黄土回归星尘的怀抱，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江理放开神威的脸，轻轻抚了抚被自己蹂躏得红通通的脸蛋，笃定地说：“与虎谋皮那叫改良主义，不彻底革新，根本无法让所有人吃饱饭。”
即使被她放开，神威却依旧没有动弹，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视线黏在她身上一样，无法移开视线。
少女带着一丝狂气，大声说：“我理想中的世界，和现在这个世界差别很大，我适应不了它，它和我之间，只能活一个。”
“我不想死，所以，还是麻烦这个腐朽的旧世界去死一死。”
说着，她朝神威伸出手，邀请他：“我们一起迎接新世界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