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个面团捏出的菩萨,也要被火冲破了皮囊。
高嬷嬷一脑门子汗,她进位到如今地步,即是在宫里,也有一群子小丫头供自己使唤,说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也不为过,已多年没干过需流汗的活儿了。
原本应下程府的差事,她还想着出宫能躲懒偷月余清闲,未想这才半个时辰,竟将她的腰都累酸了。
脑门子火大,口中亦显干渴,她绷着脸正要发威,程娘子满口的体贴话,已唤了婢子给她端了茶来。
“嬷嬷累了半天口渴了吧?”自己丝毫不懈怠,仍来回的调试姿势,程语笙口上不闲:“快喝口茶润润嗓……”
蔑了她一眼冷哼着将茶端过,高嬷嬷摸着茶碗温度尚可,打开茶盖,兜头就是一大口。
滚烫的茶汤入嘴,瞬时就将她烫出了泪。噗的一声将茶喷出,她脸红口痛,扬起茶碗就欲往晴鸟身上砸。
“你这贱婢,定是成心的,这是要烫死我啊!”
眼眶一红后退一步跪下,晴鸟叩首在地不敢抬头,亦不敢辩解。
“嬷嬷快息怒,晴鸟她绝非故意!”上前拦在两人中间,程语笙急辩:“我天生体弱,喝惯了滚沸的热补茶,父亲母亲怕我端盏烫手,这才刻意定制了上好的凉玉盏,专供我使用。”
“此玉盏材质稀有,工艺精湛,价值不菲,嬷嬷来自宫廷身份贵重,故晴鸟才将最好的茶盏拿出给嬷嬷的……”
扬起的手又悠悠放下,高嬷嬷低头瞧了眼手中的茶盏,薄可透光却入手清凉,方才未细看,她还以为是瓷的。白玉能颜色净润到这般程度,的确十分珍贵。
幸好她手慢还未将其扔出,否则,程家以此为由小题大做,她还不知道赔不赔得起。
“哼!这般烫口竟不知提醒,我看她就是故意!”话这样说,却没了刚才暴起的势头。高嬷嬷放妥了茶盏回头:“继续练,我还就不相信了,一个行礼都学不会!”
轻哎了声,程语笙屏退了下人,重回固位,左右脚倒腾了半天,脸红道:“嬷嬷能否……”刻意摆出羞愧模样,她续道:“能否再演示一遍,经刚一吓,我又全忘了……”
高嬷嬷眼前一黑,差点仰头栽倒。
“碧荷,你来!”扭身想去檐下歇息片刻,她拿出帕子拭汗,脸上厚重的香粉已在额上糊成了一团。
“嬷嬷这是去哪儿?”不安的紧随,程语笙脸色苍白。“嬷嬷不教我了吗?小女天生愚笨,若是换了老师恐学得更慢了,届时入宫见了太后,该如何交代?”
脚步一停,高嬷嬷咬牙回头:“奴去更衣!”
顿时心安,程语笙腼腆一笑:“那我随嬷嬷同去,正好作伴……”
高嬷嬷无言。如厕而已,瞎做什么伴!
于是这一上午,高嬷嬷寸步不离的陪着程语笙练习,一个行礼就生生练了两个时辰。
烈日当空,她浑身是汗,太阳下站得久了,看东西都起了重影儿。
程家女很是坚韧,她数次见她已撑不下去,摇摇欲坠,喝两口婢子送的茶,又缓和过来,继续练习。
从未觉得一个上午能漫长至此,高嬷嬷听闻下人摆饭,吁了口气:“先用饭吧!”
程语笙:“小女不饿……”
急打断她的话,高嬷嬷道:“奴饿了。”
总算肯休息了,程语笙专门给高嬷嬷安排了休息的厢房,自己装作咬牙忍痛,让晴鸟扶着进了屋。
悄悄给碧荷使了个眼色,高嬷嬷回屋歇息,没多会儿,碧荷就回返,带了信儿过来。
“都说什么了?”慢条斯理的净手漱口,高嬷嬷望着桌上菜式,荤素皆有,还算是可口。
碧荷弯身,探至她耳边:“她那婢女不忍她辛苦,说要去禀告程夫人,程大娘子很识大体,说嬷嬷教的耐心细致,劳苦功高,能跟您学习乃是她三生之幸!”
“哼!算她识相!”
上次她如此费心教习,还是为了宫里和亲嫁来的合木公主,外蛮地的女娘,性子骄纵也就罢了,一点礼仪基础都无,教授起来甚是累人。
“还有什么?”
碧荷办事谨慎:“方才奴婢借机与大厨房送饭的婆子闲聊了几句……”同一个院子的奴仆,口风易作伪,出了院子,就不一定了。
“那婆子说,程大娘子从小卧病在床,所以家主和夫人对她规矩女活要求的都不严,什么都不会,很是正常。”
“哼!我量她也没有糊弄的胆子!”她在宫中识人几十年,是人是鬼,一个眼光既能辨别。
这些宫里的奴才,长期困在红墙里,自视甚高,目光狭隘,有几分才能,就以为有了通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