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得入迷,全然忘了沈佑还被绑在屋中。
起先他老老实实地站着,也并未开口提醒,只定定瞧着宋玉昭一脸严肃地踱来跺去,心中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直到站得两腿发酸,绳子勒得手腕都有些僵了,才终于听他幽幽开口。
“哎,我说姑娘,能不能先把我放了?我还急着回府呢。”
宋玉昭睨了他一眼。
此事与他无关,他先前的顾虑也被打消,眼下可算是有恃无恐了。
反正就算怀远军再厉害,也没有随随便便处置良民的道理。想到这,他大大方方对上宋玉昭的眼睛,一双如墨的眸子中亮晶晶的,还带着几分得意。
“好啊,”被他这么一挑,宋玉昭方才在大街上的那股无名之火又蹭地一下升起来了,“我这就送你回府。”
说着,宋玉昭转身先一步出了屋子,让茂平押着他一路出去,也不给他松绑。
见她一路出去上了马,沈佑才觉得这场景莫名熟悉,不禁眼皮一跳,心底生气一股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还要像来时一样把他“送”回府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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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不算早了,城中的摊贩三三两两结伴回家,私塾里下了学的孩童在街边嬉闹,西边残阳遥遥挂起,余晖洒遍城中每个角落,如一床暖红的锦被笼罩大地。
街上行人纷纷侧目,只见长街之上,沈府管家和一个身形魁梧精壮的中年男子跟在后面,沈家公子仍是平日里那副满面春光的恣意模样,可一双腕子却被麻绳紧紧缚着,再往前看,便是高头大马上端坐着的英气女子。
雍州人人皆知沈佑,却无人认识宋玉昭,见这场景不禁都悄悄打量。
那女子年纪瞧着与沈公子年纪相仿,但瞧着却沉稳不少,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清冷淡漠的气质来,举手投足间却又不经意流淌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英气,让人一望见就有些挪不开眼。
人们先望望她,再瞧瞧那满身富贵的沈佑,前者的疏离和后者的不羁竟莫名透出一股和谐来。
嘿,还是头一回有人能治了沈家这个小霸王,百姓们都觉得十分稀罕,而更稀罕的是,今日的沈佑竟然分外老实,连一声也没见他闹。
宋玉昭起先还不习惯被众人盯着瞧,但很快也就无所谓了。
左右那“苏公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她在这雍州城中也不必时时低调,既然沈佑是个爱出风头的,那她干脆就陪着他好好处处“风头”,就算是替城中女子们感谢他平日难免的诸多“照拂”吧。
走了不知多久,宋玉昭回头撇了一眼沈佑,却见他面上仍是懒洋洋的,即便是境遇窘迫也不见一丝羞色,反而东瞅瞅西看看,还打了个哈欠。
若非手中少了他平日里从不离手的折扇,瞧着同往常出门逛街也没什么两样。
察觉到宋玉昭的目光,沈佑冲她眨了眨眼睛,“美人姐姐,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宋玉昭:……
沈佑,“在下家底都被摸清了,若姑娘连名字都不愿透露,那我只能叫你……”
他说着一顿,深吸一口气便作势要大喊。
宋玉昭生怕他一嗓子喊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只好连忙开口打断,“我姓宋!”
沈佑勾唇一笑,将口中呼之欲出的“美人姐姐”又咽了回去,转而问道,“那宋姑娘家住何处?年方几何?日后想报今日‘相送’之恩,去找姑娘时又该报谁的名号?”
“沈公子客气了,”宋玉昭瞧着手中的缰绳,似笑非笑道,“顺手之劳罢了,不必言谢。”
“那怎么行,在下在雍州负有盛名,又风度翩翩,还生得一副玉树临风的皮囊,今日这一遭,城中百姓要是以为我被哪家姑娘绑回府上轻薄了去,日后不敢将姑娘许给我了可怎么办,届时我若想解释却连姑娘的名字都叫不上来,岂不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这话的时候,沈佑脸不红心不跳,宋玉昭倒是被他的厚脸皮气得想笑。
好一个负有盛名,好一个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说得跟雍州有哪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似的。
还有,谁要将他绑回府中,谁又要轻薄他?
宋玉昭翻了个白眼,冷言道,“我这就将你,送回沈府。”
说着便加快了速度。
反正这风头出得也差不多了,她也懒得再同他纠缠,只讥道,“省得污了公子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