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冉引箭射杀了项城王的副将,又反手抽刀斩下一名敌军的头颅。血腥令人燥热而亢奋,更何况羽林卫中尚求建功立业的寒门儿郎。
“生擒逆王,当封万户侯!”
镔铁刺破肉身的声音令人牙酸,薄薄一柄,拤在骨骼的缝隙中,拖拉出暗红惨白。
没有经历过疆场的世家子弟直想呕吐,但他们的躯体,是阻拦逆王进入东都的防线。
如果败了,他们的亲族怎么办?
大卉的文臣们聚集在内殿门前,每个人都做好成为帝王座下最后一道防御的准备。
一名鬼鬼祟祟的小内官摸到独坐的王应礼背后,镶嵌了西域珍奇红宝石的匕首一闪寒芒。
“不许动!开门……去一个人打开门,让我去找父王。”项城王世子抬起头来,露出那张显得太过稚嫩的面庞,颊上生火,泪痕灼干。
他被父王留在这里,妄想谋反失败后留住一条性命。
“放开我父,我随你去。”王昉之霍地站出列。
殿墙上写有《大雅》中歌颂昊天之文:“皇矣上帝,临下有赫。监观四方,求民之莫”,更绘有帝君并日月、星辰、风雨,雷电。
她空手未奉一物,只有宫官素静服制,梳起的高髻上簪了两个人型华胜,竟好似帝君座下使者。
“你是何人?”项城王世子见过东都许多高贵女郎,却还是因这浩荡姝色失神。
“世子这柄匕首精美,应是大王所赠吧。我与世子一样,只是心忧阿父的儿女。”
她盈盈身姿在此片刻中上前,“若身份不堪入眼。我还是……外头为陛下作马前卒的魏侯的心上人。若世子不信,请隔门一问孛阳公主。”
里间人已知生变,孛阳公主尚算镇定,伏在门上道:“是,她是吾儿的心上人,吾愿为吾儿聘此妇。”
世子便调转了匕首,搁在她脆弱得近乎能看见青筋的脖子上。
外殿门的洞开一线,装作凶悍的少年将挟持着她走出去。他心下欢喜,知道自己挟持了一个还算重要的人物。
魏冉一时失神,手臂被刀锋划破,皮肉可怖地翻卷开。旁边的将军替他挡开即将刺破面庞的利刃,“不要分神!”
“吾儿不该来此。”项城王见二人出来,神情与魏冉别无二致。
此变故令战局稍歇,损失惨重的双方停下脚步,看王世子挟持她走到项城王之列。
“魏侯,送我父王出城,我将她还给你。”世子认得魏冉,脚步顿落,匕首不慎在王昉之的脖子上拉开一个小血口。
他明明怕得要命,却张牙舞爪,“你如果不肯,我便杀了她!”
项城王本想保全儿子一命,起码与他交易的贵客有此承诺,如今心凉半截,连带着持槊的手也抬不起来了。
“他不会听你的。若他也当乱臣贼子,岂入我心?”王昉之故意拔高声音,“我一命不足为惜,请魏侯万勿失节!”
她在拖延时间。
项城王道:“荸儿,你速速离开此地……你母后尚在等你。”
“儿不愿!父王在此,儿岂能临阵脱逃。”
魏冉心下焦急,欲搭弓救她,又怕穷途末路的凶徒惊起。身旁大将军看出他犹疑,道:“你藏匿身形去阵后,若拼杀中有机会,救她不迟。”
骑兵战马已折损,东都竟如此寒冷。
魏冉藏在后面,几乎射空箭匣。他以承受不了得而复失之痛。
直至鸣镝声刺破空际,魏二领的北军终于到来。
“昏君在明,妖妇在暗,国将亡矣!”项城王握着长槊,心知大势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