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几张照片里只有两个人，此时的陆琛已经成年工作，他身边的男孩子穿着校服笑着，两个人并肩站在教学楼前，身后是成片的海棠花。翻到最后一张，许知衍猛地顿住，一阵麻痹感从指尖漫上胸口，他竟然有种窒息，尽管那种感觉转瞬即逝，但还是实实在在地侵入他的大脑。照片里的少年有种熟悉感，可许知衍并没有亲切感，只觉得惊恐，冷汗从毛孔炸开，因为那个人很像自己。许知衍把相册放回抽屉，他几乎是跑下楼的，文姨看他慌张，担心地问：“怎么了？”“没事。”许知衍神游一般坐在沙发上，冷汗还在出，他问：“文姨，陆琛有没有兄弟？”“啊？”文姨愣住，然后摇了摇头说：“先生是独生子。”许知衍脑海里都是那些照片，他说不上来的诡异，甚至找不出到底是鼻子眼睛哪里像，可就是觉得哪里都相似。下午飘了小雪，落在地上都化得差不多了，只有常青树叶上留一层白，许知衍没什么精神，就蔫在躺椅上看院子里的雪。天色暗下来，他思绪乱糟糟地出神，身边的手机响起来，他捡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喂？”电话那头是陆琛的声音，“嗯。”许知衍淡淡应了声。他把手机开免提放在一旁，他看着树叶上的雪，思绪仿佛沉进静谧的雪里，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陆琛简单地问了几句工作的事，顿了片刻问了句：“干嘛呢？”“躺着。”“没出去玩吗？”陆琛轻笑了声，“你不是最喜欢出去野？”“不想动。”许知衍不想说话，想问的话几次都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去。许知衍闭着眼睛，他手边就放着那本相册，手指在照片上来来回回地摩挲，电话那边忽然吵闹起来，他听到一声声烟花炸开的烟火。烟花炸开，盛大灿烂。陆琛站在沙滩上，他沿着海边走，烟花绚烂的光照亮他的脸，他看着烟火叫了一声：“知衍。”许知衍没有答应，他只听到对方平缓的呼吸，他说了晚安就挂了电话。烟火在不远处还在盛放，温热的海岛风拂过胳膊，他双手抱臂地看着卷上来的海浪。远处的人冲他招手，叫他阿琛。没啥说的，就祝大家今天快乐吧！盈盈月光顺着墙沿淌下，晚风拂过玫瑰丛，抖了几片枯花瓣，夜色安静。季珘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的短袖沾着颜料，他捻着衣服把指尖的颜料擦干净，坐在窗台上往外看。小岛四季如春，夜里有些降温，他靠在窗台上，双手抱在腿数窗台下的玫瑰。“不冷吗？”陆琛把地上的画笔收拾好，扔给他一个外套，季珘搭在身上，埋头嗅了下，抬头冲陆琛说：“阿琛，你身上好香。”陆琛撩了下眼皮，跟着笑起来，“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吧。”“你帮我。”季珘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陆琛面前，他伸出胳膊，外套掉在地上，纯白的棉衫在月色里印光，他仰着头，抿出一点笑看陆琛：“帮帮我。”陆琛抬手给他脱掉衣服，顺手擦掉他锁骨的颜料，把干净外套包在他身上，问他要不要吃夜宵。季珘洗完澡出来，在厨房没找到人，顾不上擦头发就往二楼跑。陆琛把夜宵端进卧室，正在床上撑着小桌子，季珘喜欢在床上吃饭，毛病一直没改掉，小时候还能说一说，长大了就不能说了。季珘光脚站在门口，头发还滴着水，双腿还沾着没擦干的水珠，他靠在门边低着头，嘀咕道：“我以为你又走了。”“过来吃东西。”陆琛没有接话，把人拽到床边，拿浴巾帮人擦头发，试探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季珘坐进被子问他：“你想我回去吗？”他看着人头顶的发旋叹了口气，“你的事情你自己决定。”“但我想知道你的看法。”季珘仰脸冲他笑，自己拿着浴巾擦，他有些邀功一样和陆琛说：“我爸说不再找人监视我了。”陆琛呼吸停滞了片刻，好像碎片的记忆在眼前闪过，肮脏过往的幕布被扯开，露出那些见不得光的场景。“对不起。”陆琛叹了口气。“你在难过吗？”季珘突然坐起来，跪在他腿边，双手捧着他脸，认真地说：“不是你的错。”“阿琛你不要难过。”季珘凑过去，像从前一样把下巴蹭在他脸上，安慰他：“真的，你不要难过。”陆琛把擦过的浴巾拿出来，一个人站在窗台抽烟，他接连点了三根，烟尾在风里飘着烟雾，他盯着看，忽然很想许知衍，想他此刻是在笑还是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