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公主的福,奴婢今日也是开了眼了。素闻顾绣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伍嬷嬷倒不解:“这般有名么?听名字,是姓顾的人绣的?”
“倒也不全是,”翠姑道,“我听说开创这顾绣的女子,乃是缪氏。”
暮雪此前知道顾绣之名,却不大清楚这创始人,听到这有些好奇:“哪个缪?”
“回公主,是荒缪的那个缪。”翠姑说。
“那我倒不明白了,”暮雪奇怪道,“怎么不叫缪绣,偏偏叫个顾绣。”
翠姑垂眸笑了一下:“因为这缪氏,是顾氏老爷的小妾。这缪氏之后,还有一位叫韩媛的女子,于这画绣之法上造诣最高,韩媛是顾氏少爷的妻。所以就都喊‘顾绣’了。”
一时之间,暮雪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半天才嘀咕道:“这不是张冠李戴么……”
小妾的手艺、妻子的技艺,全成了顾氏之美名。
伍嬷嬷倒很明白:“都是这样的,什么妻啊妾啊,说到底还是顾家的。都一样。”
暮雪撇了撇嘴:“这哪里一样了,倘若我有一日能像缪氏一样开创功绩,后人却把这名头戴在额驸头上,我呕也得呕死。”
伍嬷嬷等人都笑起来。
“公主心气高,额驸不敢的。”赵姑姑笑着说。
暮雪仍垂着嘴角,一副不高兴的神气。
见此情形,伍嬷嬷特地让人到膳房传话,命他们做些好吃的。
膳房的钱太监听了,决定做一道锅子。
趁着天气还没回暖,吃热腾腾的锅子正好。
取了上好的羊里脊、羊腱子、上脑、黄瓜条用刀细细切好,摆盘。另外用羊蝎子熬了一只砂锅煲,炖至酥烂,酱香肉香交织,没开盖香气已经透出膳房院子去。
钱太监跟着传菜小太监一起去正院侍候用膳,几筷子下去,果然见主子脸上神色稍霁。
他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隐隐有些自豪。
等主子用晚膳,钱太监领着人去收拾餐桌。原先在宫里,一般会多煮许多菜肴以显示排场,主子们未动的菜会赐给他们食用。
只是四公主出宫开府后,厉行节俭,向来推崇菜量刚刚好。便没有那么多剩菜了,收拾起来方便,也不用担心没有菜吃。公主另外拨了每月油粮份额专给他们下人,说是专门给他们做食堂菜的份额,即使是最低等的小太监也能每日吃到肉末。
公主也从来不打下人,他们的日子过得其实挺舒坦,只有一样不好,要去漠北。
领人抬了桌子出来,钱太监正好瞧见首领太监延喜从院里走出来,便上前问安。
“别介,”延喜似笑非笑,“你在主子面前,比我还有面呢。”
“哎呦,您说的这话,我可要羞死了。”钱太监弓着腰道,“这全府的太监,都知道您是首领。”
他殷勤道:“我还给您备了壶上好的佳酿,您若是赏脸,能到直房一起吃点。”
“也行。”
钱太监让徒弟弄两个下酒小菜,一起送到直房。
几盏热酒下肚,延喜感叹一声:“这几个月我算看明白了,咱们啊,就混不到公主面前去。这两个嬷嬷全挡在前头,谁看得见你啊。”
“日子长着呢,”钱太监道,“真到了草原上,用得着咱们得地方就多了。那些嬷嬷妈妈,还能见天的跑动吗?外头的事,还得依仗您。”
“这么说,去漠北倒也有点好处。”
他们俩沉默下来。彼此都知道,谁也不情愿离开京城这个繁华地,到漠北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本来嘛,他们来当太监,断了子孙缘,就是想挣个前程。可惜在太监堆里想要混上去,也是极难之事。在宫里万岁爷面前当差的,是第一等。在得宠宫妃那里当差的,是第二等。第三等就是在王府公主府里当差。虽然能挣个领戴,但是和宫中同级的太监比差远了。
在公主府当差的,又比在王府当差的更次一等。毕竟公主不比阿哥,绝对在朝堂上露不了脸的,哪里有什么前途可言。是以内务府派到这公主府的,也多半是挑挑拣拣的废员。府上这十个太监,有两个年纪大的,一个有些不足之症。真顶事的也就五六个。
但是不想去也没法子,除非死,是一定要去的。
原先传出要给四公主选太监的风声时,有两太监被去漠北蒙古的消息吓得要命,甚至商量着要逃走。还没等逃呢,风声走漏了,立刻被捉去慎刑司,打了几十板子,虽然还有口气,但估计也活不了两年。听说后来给撵到盛京皇陵锄草,那死得就更快了。
“这也都是命啊。”延喜举起杯和钱太监碰了一下。
希望去漠北有点好事发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