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浮侯派人来议和。”漆汩道,“我须求见殿下,请她拿个主意。”
朱照一顿,视线扫过漆汩的手,接着将药碗放下,缓缓开口:“阿七大人,殿下她状况并不好,我想……不会答应。”
这在意料之内,漆沅的出现对他们姐弟的打击不小,尤其对漆氿而言,漆汩语气执着:“如今时机正好,我们得休养生息,如此穷兵黩武地打下去难道获胜的概率就很大?无论如何,殿下必须见我一面。”
说罢他话音一收,接着沉沉道:“我知道殿下在想什么。”
朱照依然不明白漆汩的自信来自哪里,但她犹豫少顷,到底还是转身向漆氿通报去了。
片刻后,朱照重新出来,对翘首以盼的漆汩道:“你进去吧。”
漆汩点点头,而靳樨正要跟上,朱照却伸手拦住:“骊侯,殿下只见阿七大人一个。”
靳樨皱眉,朱照却已经要亮兵器了,靳樨想起二人的关系,又看朱照这神情,在漆汩的颔首下推开一步。
“我进去了。”漆汩笑着说。
朱照看向漆汩的眼神微微沉重,可惜他一心扑在国书上,并没有注意到。
漆汩进去的时候,阳光在帐内画出一道明亮的竖痕,漆氿正在用布擦拭她的佩剑,一下又一下,也就是句王室留下来的王剑,冷涩的剑锋倒映出她英气的眉眼——漆氿已经不再戴面具了,眼前所见不知为何叫漆汩心有戚戚,脚步莫名地放慢下来,看脸色,漆氿恢复得不错。
“二姐。”漆汩语气放缓,“任引派人来求和了。”
“求和?”
“嗯。”漆汩说,把国书递过去,漆氿没急着接,侧头幽幽望向他:“你想答应?”
漆汩心中升起微妙的不适感,顶着漆氿的目光,他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漆氿凉丝丝地说,语气冰冷无比,眯起眼睛,“若是我不答应呢?”
不等漆汩回答,漆氿猛地站起,向前匆匆几步,犹如泰山压顶般逼迫的姿态:“我如若不答应,我不停战,我就要一直打下去,打到人都死尽,打到每一寸土地都浸满鲜血,河流里漂浮肿胀的尸首……”
“二姐!”漆汩听不下去了,严厉地喝止她。
漆氿猛吸一口气,嘴角勾起的弧度显得有几分狰狞,她道:“你看见他了,对吧。”
她指的是漆沅,漆汩一时默默,少顷,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真觉得自己很可笑。”漆氿冷冷地望向漆汩,“你不恨,他更不会恨,到头来恨的只有我,对不对?”
漆汩猛地屏住呼吸,他张了张嘴,没能吐出话来。
“我知道你不赞同我逼死天子。”漆氿出言惊人,还是冷冷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长剑,“姬焰死得那么轻易,还成全了殉国的佳话,我气得要疯了。你或许和他一样,都是圣人,以凡人万里为一步,以千岁为一朝,而我不是,我只是一个怀着私心和怨恨的、改头换面的恶人,我也想不再怨恨,但是做不到。你放弃吧,小弟,我不会答应的。”
漆汩万没想到会如此。
“可是……那会死太多人。”漆汩绝望地问,“无谓的牺牲真的有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