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听到你亲口说,‘凶魂对不起崽崽’!说!”幼崽拽着凶魂的衣领,一张小脸认真地不行。
“说以后不会再丢下崽崽了,无论是什么情况,哪怕是逃命,哪怕是没有吃的……”沈白说着说着小声下来。
他停顿了一会,又与凶魂对视着更小声说,“……我也能吃很少的。”
凶魂淡淡凝望着幼崽,神情宁静,“便是巫族全部饿死,你也不会被饿死的,幼崽。”
沈白捂住了凶魂的嘴摇了摇头,没说话,缩在凶魂怀中,把挤到身后的绒兔抱住。
“现在可以听我说一说了吗?”凶魂垂着眼,犹疑着抬起手,轻轻搭在沈白头顶。
沈白点了点头,手指不自觉扣弄着绒兔。
明亮月色下,田野宁静而温暖,祝力宛如萤火般飞舞。
因巫祝之血换得新生的草叶舒展身子,在焦黑的草叶之上被风垂着摇晃。
一场悄无声息的生起生落在夜晚的见证之下完成了。
而完成这场仪式的两位巫祝却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那名首次露出面容的巫祝方才还扫落了一片枯黄焦叶,赶跑了一众睡着好觉的善良动物,此时却因为怀中幼崽缩起来的姿势下意识抱得更紧。
凶魂默默将沈白冰冷的双脚也塞到自己怀中。
“首先,巫祝已有六百余年未曾有过幼崽,我们并不知晓如何爱你。”凶魂干巴巴地说。
要是换得凤胥在此,他必然会细细掰开来,一点点为幼崽解惑,告诉他“我们只能给你我们这时候早已贫瘠的心,于是一切都变得那么不正常起来”。
可凶魂只会说最浅显的话。
他揉了揉沈白的脸: “……我们的种族有着十分、痛苦的回忆,如同你的回忆,幼崽,于是战争接踵而来,为了我们还存在的力量、甜头,和你。”
沈白抱紧绒兔:“和我?”
凶魂摇了摇头:“黎神会为你解释这些东西,这便是我们数次远离你的原因。只有你不能处于危险当中,幼崽。”
“千百年来,我们只有一个你。”
他平静地说,“我们的幼崽自梦境中诞生,自上一次巫祝梦见幼崽至今,已有六百年,直到你出现。”
他又捏了捏沈白的脸。
沈白垂着眼,揉捏着小绒兔的脸。
他们与月光共同坐了一会。
沈白茫然的看着田野,又看着凶魂。
过了一会,他又看向土地上,已经长的半大的小蘑菇。
思绪在他的脑中胡乱穿走着。
沈白站在麻线般混乱的记忆与情感当中,伸出手捧起满手温暖而滚烫的东西。
他的心砰砰的跳。
沈白深吸一口气,晃了晃脑袋。
下一刻,他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寻常聊天般与凶魂说话。
凶魂的眉眼悄然舒展,自认为躲过一劫,认真地听着。
气氛骤然一松,月光又死皮不要脸地凑近,亲了亲幼崽的脸蛋。
“灶神说,你的脸是一半正常一半白骨的。”沈白小声说。
刚刚松气的凶魂瞬息沉默了。
他慢吞吞低下头,和沈白对视。
沈白对着那张无比俊美的脸,懵懂地眨巴了一会眼,突然反应过来。
“……等一下,这是真的?”
凶魂的脸色依然淡淡,脊背却早已挺直了。
冷汗顺着黑袍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