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荧是从诏狱里爬出来的,那个恶鬼丛生的地方,活下来的,也不过是一头更凶残的恶鬼罢了。
“小狗子,你今日踹得我可真疼啊。”崔荧捏住李默的下巴,狠狠咬住亲了一口,对方唇上破皮流出血珠。
崔荧手指按过,似笑非笑道:“活色生香。”
李默的一只腿被崔侯爷压住,另一只腿被用力掰开,年轻而脆弱的身体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坦露在敌人的面前。
敌人高高在上地宣告:“我这人睚眦必报,自然也会好好疼疼你的。”
次日晌午时分,乙五叩响了崔荧卧房的门,侯爷懒懒散散地出了屋。片刻后,甲四进了门,屋子里残留着血腥味,还有百合馥郁不散的香气。
他皱紧眉头,这是用了催情的药,昨夜他又多了一桩失职的罪责,竟只察觉了餐食里的泻药。随后入目,是冰冷的澡捅,热腾腾的水汽早就偃旗息鼓,里面只剩下半桶染了血的冷水,周遭地面全是湿漉漉的。
窗边的小榻上是凌乱的,垫子上染着血迹和不明液体。更里间,是侯爷起居睡卧的床铺,此时上面趴着一个不着寸缕的男人,比窗边小榻更加凌乱不堪。
各种乱七八糟的物件堆在床头床尾,还有扔在男人背上的链条,针,银箍,夹子等物。
那一束插在花瓶的百合移了位置,此刻正搁在男人的脑袋前。
男人像是一块破碎的旧布,浑身上下布满各种血痕,青紫印记,红肿,纵横交错,一看就是被狠狠折腾过,也受尽了折磨。他还活着,还在喘气,只是双眼微微阖着,一动不动,似乎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呼吸都是轻微的,仿佛下一瞬就会停滞一般,他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身下的床单都湿透了。忽然,他的腰腹轻轻颤动了一下,有浑浊带着血丝的液体从他身下流出。
被侯爷狠狠收拾过的人,大概不死也废了。
甲四心里闪过一丝不忍,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按在影卫的脖颈处,随后又检查了对方的脉搏和肌肉,袖箭上疏软筋骨的药效差不多过了。
在这之前的一个时辰,是对方最敏感的时候,哪怕受过专业训练,恐怕也会撑不住。
他想起昨夜为防意外,守在院内听到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一直没停过,不禁叹了声:“可怜你跟错了主子。”
影卫没有说话,他的嘴巴也肿得厉害,脸颊都是往外撑着的,双唇微张闭合不上。
“我会用最好的医药,将你身上的伤救治好,侯爷不会就这么让你解脱了。”甲四说道,“你最好听话些,等侯爷厌弃了,自然也就能得个归宿。”
影卫的归宿,不过是痛痛快快地死。
但这个男扮女装作小侍女,还踹了侯爷一脚的山茶大人,怕是很难善终。侯爷刚刚才吩咐了,要他全力医治,务必恢复如初,以此将功补过。
崔侯爷今儿的心情不错,晌午用了两碗饭,下半晌还去内阁值房转悠了一圈。听好几个看不惯的死对头吵架,也没有露出半分不耐烦,更没有喊打喊杀,全程和颜悦色有理有据,像换了个芯子似的。
出凤阳门,正巧碰上从紫宸殿出来的大公主,李令淑。
崔荧远远看了眼,拱手行礼作罢,大公主却叫住了他:“侯爷作甚走这么快?”
李令淑的声音软绵绵的,温柔得没有任何攻击性,满头珠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崔荧站住了脚,大公主款款走来,脸上挂着笑:“听说侯爷昨儿惹哭了郑三娘子,方才在殿中连母皇都听闻一二,不知侯爷何时对郑国公府起了兴致?”
“哪敢。”崔荧嘴上说着不敢,语气却毫不在意,“公主殿下有何事?”
“自然是关心侯爷了。”李令淑意味不明地轻笑出声,“郑三娘子可是我未来三弟妹,我那三弟走哪儿都带着,宝贝得紧。本宫还以为侯爷此举,必有深意。”
“小娘子言行无状,我计较这些做什么?更何况……”崔荧视线一转,看到紫宸殿里走出一个锦衣华服男子,正是多年来看不顺眼的死对头,三皇子李佑慈。
“三殿下爱重的人,我自然也要给几分薄面。”崔荧浅笑道,目光锁在李佑慈的身上,无端想起昨夜那条倔强的小狗子,他认李佑慈做主人,是眼前之人的附属。
崔荧顿时敛去眼里的笑意,多了几分冷漠与杀气。这变化过于明显,李令淑看好戏似的用丝帕掩了掩唇角。
忽然她眸色一动,无意间瞥见了崔荧的脖颈,衣领遮盖处,一点红印若隐若现。
浩京城风流莫过于崔照意,此话从来不假。
“侯爷昨晚好福气啊,难怪今日来得迟了些。”李令淑淡淡开口。
李佑慈同大公主见礼,也听到了这句话,“是啊,崔侯还是当心身子。”
被他们家影卫狠狠踹了一脚,总归不会好过到哪里去。李佑慈想到这,心情舒畅了些许。
“的确如此。”崔荧不以为意似笑非笑,回答大公主的话却并未看对方,反倒是盯着李佑慈,“得了一只小狗儿,十分合心意,狗虽忠诚,却不难取得。”
“它的主人不堪托付,真是遗憾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