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雀微微垂首，双手规矩地交叠在身前，轻声说道：“夫人嫁过来之前，一直是苏夫人在照顾的……”
说着，她的声音像是被一阵轻柔却又有力的风渐渐吹散，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几乎消失在空气中。
她那双原本清澈明亮如春日湖水的眼睛里，此刻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之意，就好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害怕面对某些未知的危险。
沈瑶静静地听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先前苏煜琛跟她讲过的那些关于苏夫人陈氏的事情。
据说在这苏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对这位苏夫人畏惧三分，下人们每次提到她，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个字。
刚才自己亲眼看到了百里桦那副可怜的窘迫模样，要是就这么轻易地把照顾不好的责任都推到苏夫人头上，依着这府里复杂的人际关系，肯定会惹出不少口舌是非。
这么一想，沈瑶觉得锦雀这个小丫鬟说话如此谨慎小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过几日我去婆母那提一嘴吧，她既然病着，也不好把病气过给孩子。”沈瑶神色平静，语气轻柔却又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
她倒没有想得太多，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这样的安排既不会让婆母太难堪，又能把孩子的事情处理好。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觉得锦雀做事细致周到，说话也十分得体，对这个小丫鬟的印象自然是不错的。
“我来时并未带陪嫁丫鬟，刚来苏府，对府里的各种事情都还不太熟悉，正需要有个得力的人给我搭把手，你若愿意，便留在我这伺候吧。”
沈瑶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带着几分温和的询问，看向锦雀。
“夫人肯留奴婢，那真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锦雀一听这话，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喜，赶忙“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动作麻利得像是生怕慢了半分，这个难得的机会就会像泡泡一样消失不见。
她磕头的动作十分标准，每一个细节都严格遵循着丫鬟应有的礼数，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和怠慢。
就在锦雀低下头的那一瞬间，沈瑶的眼神微微一冷，平日里温柔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锐利，嘴角也轻轻地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冷笑。
那笑容稍纵即逝，如果不是刻意观察，根本无法发现。
可很快，当锦雀抬起头来，沈瑶的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与温柔，刚才那一丝幽微的神态，就好像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让人怀疑是否真的出现过。
“去泡一壶柑柠茶来吧，我有些渴了。”沈瑶的语气平淡自然，仿佛刚才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就像她只是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与此同时，在裴家那略显奢华却又透着几分杂乱的宅院里，一场暴风雨正在猛烈地肆虐着。
沈柔此刻就像是一头发怒的母狮，在屋子里横冲直撞，她的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恨不得要把整个世界都烧成灰烬。
她所到之处，但凡伸手能够到的东西，都被她毫不留情地砸在地上。
瓷器碎裂的声音、家具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一首充满了愤怒与绝望的疯狂交响曲。
裴逸辰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恐惧凝固了一样。
每一声物品的破碎声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
他一边跟着沈柔，一边嘴里不停地说着软话哄她：“柔儿，别砸了，真的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的，你要是还不解气，就打我吧，可千万别被这些碎瓷片划伤了手，我会心疼死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可在沈柔那疯狂的怒火面前，这些话就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间就被狂风扑灭了。
就在这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沈柔的愤怒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彻底爆发了。
她猛地冲向一旁的桌子，一把抓起上面摆放的一套精美的茶碗，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那茶碗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就像脆弱的玻璃一样四分五裂，碎片像是雪花一样散落一地。
“裴逸辰！你个挨千刀的下贱东西！裴家的钱都被你们挥霍得一干二净了，你还跑来娶我做什么！难道是想拉着我陪你这个穷鬼一起受苦受罪吗？！”
沈柔的声音尖锐而又刺耳，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那声音仿佛能穿透墙壁，让整个宅子都为之震动。
她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泪水和汗水弄得一塌糊涂，原本娇艳的面容此刻显得有些狰狞和狼狈。
几个时辰过去了，沈柔的哭闹声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裴逸辰一开始还能强忍着心中的烦躁，耐心地哄着她，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耐心也被消磨得干干净净。
他在心里暗暗地想着，干脆就让这个疯女人继续哭喊去吧，自己实在是受够了她这无理取闹的样子。
可就在他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了母亲那严厉而又带着警告的眼神，他心中一凛，到嘴边的狠话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