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成为我的伴侣吗?”
在这个短暂的夜晚即将结束、小小的巢穴里充满安宁气氛的时候,白色的雄虫以一种十分平静的语气甩出了一个王炸。
他浅色的眼睛里呈现出阴翳般的忧伤,长久地注视着身边的核心种。
萨克帝的手指还搭在对方柔软的翅翼上,听到这个问题时停顿了一小会。
格拉最近一段时间的精神状态都不算很好,或者说相遇以来雄虫的情绪一直不太健康,但是从惊恐到获救喜悦的突兀转变,过大的生活环境变动,以及彼时占据主导性的求生欲,把这种异样的情况压在了快乐的表象之下。
或许是挑战喀特拉这件事给雄虫带来了太大的心理压力,导致对方的不安终于显露出来。
仔细算来,格拉已经不止一次地展露出异常的倦怠。
令同伴感到不安是他的责任。
“我还不知道。”
躺在窝里的黑色核心种认真地想了一会才斟酌着回答,他不会敷衍对待雄虫的任何问题,即便这个问题很棘手。
“我之前的人……虫生很忙,我从没有考虑过伴侣的问题。有段时间我快死了,只想着死前把所有事情都赶快干完。”
实际上确实死过一次。
但雄虫被这句话吓到,一瞬间连呼吸声都停止,猛地抬起头看向对方,腰腹处的呼吸线紧绷着。
萨克帝笑了笑,他摁住格拉放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安抚一般将对方拢住。
“别害怕,现在已经没事了。我蛹化成功,非常健康。”
“真的没事了吗?”雄虫不安地再次确认。
然后他被黑色的雌虫用另一只手摁在胸前。信息素、体温,以及平稳的心跳,都显示着面前的核心种拥着有非比寻常的强悍生命力。
“没事了。”
“所以我不确定自己是怎么想的。”慢慢地拍一拍对方的后背,萨克帝的手指再一次捋过那对软趴趴的白色翅膀。
“我并没有考虑过自己会找一只雄虫当伴侣。”
这是实话,之前他只可能会用雄虫的脑壳去打水漂。
“我一向对处理感情——我是指求偶方面的情绪有些棘手。你说你不能理解人类关于‘爱’的定义,我有时候也无法完全弄明白。”
“而且你还太小。”这次他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像是足够有耐心的年长者对待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那样:“我并非指年龄,我理解对于大部分虫族来说,亚成年已经是步入成熟期的标志。但你还没有看过这个宇宙,没有体验过正常的生活,也没有探索出自己想做的事情。”
金棕色的眼睛温和地注视对方,带着安抚,不含有任何笑话的意味:“我并非否定你的渴求是出于真心。荷尔蒙,信息素,强大者的吸引力,一个可以依靠的伴侣,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因素,也没有什么错误,它们当然可以作为构成一份……求偶意愿的基石。”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在人类旧地一支非常古老的语系中,有个和你名字发音相近的单词。”
“——?wξ?νη。”
“它源于人类的古波斯语,后来这个词演化为roksane或者roxana,在一些地方意思是闪亮的小星、或者是灯火。”
“旧地是人类诞生的地方,早期人类无法脱离地面,并且缺乏有效的观测手段,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宇宙中只有恒星才会发光。”
或许是核心种的语气过于温和,这些陌生的话语令格拉产生了一种新鲜的、难以描述的酸涩感。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就像他第一次被面前的成年雌虫呼唤名字时那样。
萨克帝不会嘲笑他,而是试图以一种更为和缓且沉稳的方式同他交流。
“或许在一般人看来,星星的光芒非常细小微弱,但实际上大部分肉眼可见的星光都来自于一颗炽热燃烧的恒星。”
“我对你期望的更多,罗克珊。”
核心种的手指按了按对方的眼角,像是要拭去并不存在的潮湿痕迹。
“并不是我想要你成为怎样的虫,你也不需要按照我的喜好成长。但是在将自己定义为某只雌虫的伴侣前,你要去见见这个世界、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没有选择和自己做出选择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我所能做的,是让你在想要选择的时候,能够拥有足够的、按照自己的意志去选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