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纯丝制成的粉白月季绢花,妩媚俏丽,似一堆红雪罩轻烟。
轻盈到使人觉不出重量。
沈蓁蓁原地怔住半响,再度直面萧衍,她心中任何一丝情绪都尚未来得及生起,就没了。
他来去快得,像风轻轻吹了下她。
沈蓁蓁一时不知该如何感想。
片刻后海棠迎了上来,见沈蓁蓁头上多了朵绢花,她张嘴讶了下,没等她出声,就见李灵已从华风楼里出来,正往沈蓁蓁这里走,海棠便收声朝她恭敬行礼去了。
与此同时,李灵的数位宫女一并迎了上来,李灵忙着吩咐去宴会的事,也就没关注到沈蓁蓁头上多出来的物件。
一朵凭空而来的绢花如小石沉湖,并未激起什么显眼的波澜。
夕阳隐没在黛山后,只剩晚霞还残留天边。
玉华宫中,郑婕妤的宴在热热闹闹地举行着。
为表重视,文帝在宴会中途亲自前来了一趟。
而这宴,除了文帝,便只有郑朗一位郎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郑婕妤这是趁此机会,在为郑四郎挑夫人呢。
乐曲相和,说笑声在席间潺潺流淌,文帝给足郑婕妤颜面后,便打算起身离去。
郑婕妤想趁机探皇帝对她郑家人的心思,便扯着文帝袖子撒娇:“哎呀,这么多娇花,妾可是眼睛都瞧花了,陛下说说,哪朵最好看,最值得摘。”
文帝状作不明她的暗示,只道:“朕说了何用?还得看摘花人不是,你不妨多问问他的意思。”
他落视线到郑朗脸上,见郑四郎频频观看同一个方向,便顺着他视线看了过去,骤然瞳眸微惊。
是惊艳的惊。
沈蓁蓁云鬓花颜,步摇轻晃,同诚玉公主言笑晏晏着,灯火暖光照着桃花面,头顶一朵硕大的精巧绢花配着别致发髻,即使坐在相对偏院的地方,照旧夺人眼目。
郑朗枯坐,独自饮了不少酒,不至于醉,眸中却带了一丝迷离,抬眼看人时,总觉出那么几分不真切。
就连看斜对面那小娘子的脸,都有几分梦境之恍惚。
郑婕妤见文帝话毕就停了起身动作,随他视线看过去,脸上娇美的笑容一凝。
怎是那位?
她冷眼斜睨贴身内侍:谁放她进来的?不是说不让她出现在圣上跟前儿?
内侍瑟瑟发抖,跟着郑婕妤这些年,岂能不知她最忌惮的女子类型,岂能不知此人的阴狠手段。再说了,先前郑婕妤就亲口吩咐过此事,今日却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钻了空子。他当即召来小侍耳语了几句,那小侍得令后连忙去了门口诘问守门宫女,片刻后回来回话,说是诚玉公主领来的。
郑婕妤剜一眼李灵,食指去戳了下文帝的腰,“陛下,那妾便不耽误陛下正事了,妾今夜等您。”
文帝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朝郑婕妤调笑一声:“难得你有如此识大体的一日。”
郑婕妤噌瞪他一眼,起身毕恭毕敬地将文帝送走。
她敏锐地看到,文帝离去前又扫了那娇艳欲滴的沈娘子一眼,倏然扬起红艳的嘴角,狰狞地无声笑了两声。
色令智昏。
文帝都这个年纪了,还对美色垂涎,若是后宫多别的新人,她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总归也没人拼得过她的本事,可他偏是瞧中那人。
此时,郑婕妤的贴身陪嫁嬷嬷上前给她斟酒,“娘子,我瞧四郎的神色,似是瞧上了诚玉公主身边的那位呐,方才我去问了身份,是沈家的大娘子,容貌瞧着倒是个好样儿的,可惜那沈父早逝,家里没甚势力。不过,沈家百年……”
没等嬷嬷再数出沈家优点,郑婕妤便冷笑,“我郑家何时沦落到要娶个落魄户的女子作未来当家主母了?”
这是没瞧上的意思,嬷嬷了然,收回酒壶往后退。
刚退一步,又蓦地被郑婕妤叫住。
只听她一改口风道:“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郎情妾意,我何不助力一把,帮他成好事。”
不等嬷嬷说话,她又召她到近前,附耳嘱咐了几句,末了严厉道:“小心些,莫让人发现端倪了。她是萧世子带来的。”
嬷嬷提醒她:“四郎心性强,如若成事……怕是高矮也得娶回去的。”
郑婕妤冷嗤一声,“再强,娶嫡妻也得父母之命罢。”
嬷嬷便不再说什么,应是后,将酒壶交给小宫女,先行离了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