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生跑到女人的脚边死死抱住她的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求求你!救救我的母亲!您是大户人家!您肯定会有治失血过多的药的!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救救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方才生完孩子,求求你!只要您能救我的母亲,就算把我这条命给您也可以!求求你!求求你了啊……”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女人依旧不为所动,“你知道这里是大户人家,那你知不知道寺庙在何处?这里不是什么施舍乞丐的福祉,要饭的话去别处要去!”
女人一脚踢开河生!回身走进门去,将大门狠狠地关上!
水滴不断从河生的发尖下落,河生整个人呆坐在原地,眼泪毫无意识地从眼角不断地滑落。
她忽地想起位于镇子的另一边有座寺庙,里面有僧人,人们常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应该会给她一些。
怀着这样的心情,河生一路拼命奔跑,终于跑到了寺庙。
而令她几乎绝望的是,寺庙前有数百级台阶,与这绵长的阶梯比起来,远处的寺庙也显得过于渺小了些。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犹豫,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无论她的母亲在外人口中有多么不堪,性情有多么喜怒无常,她始终是她的母亲,她不曾在这个纷乱的世道中抛弃过她,极尽所能地养育她,这就足够了。
她并不奢求什么,她只求自己的亲人能够平安无事。
无论是自己的母亲,还是母亲腹中的孩子。
她在漫长的阶梯上跋涉着,明明是透着寒意的夜晚,汗水却浸透了她唯一的一件薄衫,她的鬓发湿答答地贴在脸上。
到了后半夜,河生走了约莫一半的台阶。
汗水还在往下流,每走一步都颤抖不已,憔悴的脸上变得毫无血色。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软绵绵的双腿一时失力没有站稳,整个人向身侧倒了过去,顺着绵长的阶梯滚落了大约五六十阶,河生勉强撑起一丝意志,用手抵住即将滚落到的那段台阶。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有些咸腥的液体流进了口中。
河生抬起袖子擦了擦唇角继续向上走。
只是原本近些时日就没有吃什么东西,加上现在过度透支体力,已经令她有些神志不清了。
她感觉脑中一阵眩晕,为了避免方才那样滚下去,河生缓缓地弯下腰去用手扶上面前的台阶,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去。
汗水顺着她的指尖流到地上。
河生的气息颤抖不已,头晕眼花,但这对于她来说并不稀奇。
从鼻子上冒出的虚汗在鼻尖逐渐汇聚,落到台阶的石灰面上,溅起一朵微小的水花。
她一边爬,一边在心中向寺庙中的神祗祈求,甚至向她已经亡故、完全不记得长相的父亲祈求,不要带走她的母亲。
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让她的母亲平安无事,要她去做祭品都可以!
河生爬到寺庙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晨光。
筋疲力尽的河生几乎是爬着前进的,她原本以为会在这里得到一些帮助,但事实是,寺庙已经荒芜破败,就在大门之后的院落里还有被饿死的僧侣,几只秃鹫在旁边啄食着他们已经腐烂的尸首。
河生还没有死心,拖着虚弱无力的身体在寺庙中大喊着,不住地呼救着。
但应答她的只有萧瑟的夜风和自己的回音。
河生跪坐在地上,内心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无情地泯灭。
她在空无一人的寺庙仰头放声大哭,拾起地上的破凳子,猛地一挥,扔在神像的身上。
不知道在寺庙里跪了多久,跪到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河生支撑着麻木的双腿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看着绵延至下的台阶,河生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一个柴夫路过,看到了晕倒在台阶下的河生。
:()长尽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