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信侯府,夜色已深。林氏本已睡下,在得知沈怀安因家中失火而匆匆赶回了沈府后,到底放心不下宋文璟。不顾夜深人静,再次起身,匆匆赶到平安雅居。看着床上半死不活的独子,林氏不禁悲从中来,思绪也不由自主地飘飞到两年前。那时,璟儿突然中毒,昏迷不醒,整个侯府陷入一片慌乱。好在,侯爷还在,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孤立无援。他们总以为,儿子只是病了,只要慢慢治,总能好起来。后来,沈青青替嫁入了侯府。所有人都瞧不上她,以为她是为了攀高枝,才使手段嫁进来的。然而,她却从未解释过一句,只是一心一意地救治璟儿。每日里,不仅要割血入药,为璟儿续命;还要照顾侯爷旧疾,从无怨言。如今想想,自沈青青嫁入后,忠信侯府好像确实有过一段蒸蒸日上的好日子。侯爷的旧疾在沈青青的精心照料下慢慢痊愈;圣上开恩许了璟儿世袭侯爵;又额外给她的诰命升了品级。般般件件,都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却在沈青青进门后,半年内全都有了。那时候,侯爷私下跟自己感叹,“璟儿到底有福气,阴差阳错下竟娶了位贤妻”,自己还不信。如今侯府败落成这般,自己才真正懂得侯爷当初的一片苦心。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林氏站在常年浸泡在药味里的平安雅居里,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一想到堂堂忠信侯府,百年世家,竟落得如此下场,心中就宛若被万箭穿心,痛不欲生。“都怪我,错把珍珠当鱼目,那样作贱沈青青……却不知道,她才是侯府真正的救赎。”林氏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自责。曾经自己对沈青青的种种不公和误解,那些冷嘲热讽、白眼与轻视……如今回想起来,全都那么刺眼,那么扎心。林氏自责得几乎要心痛地死去。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她的璟儿若是熬不过这一关,那忠信侯府便算是彻底断了香火。一想到这,林氏心中又是一阵剧痛,仿佛看到了侯爷失望而又无奈的眼神,好似听到了他一声声沉重的叹息……人没了,所有的荣耀全都尘归尘、土归土,没有了意义。只是自己这副模样,又该如何去见侯爷?一生要强、从不低头的林婉莹认命地闭上了眼,任由泪水从脸颊滑落,滴在心头,化作一片苦涩。“青青……”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声音沙哑而无力,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亲切和温柔。林氏猛地睁开眼,回头望去,却看到床上一直双目紧闭的宋文璟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脸色苍白,双眼微眯,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坚定和执着。半梦半醒间,脱口而出的名字,竟与她心中所念一模一样——沈青青。林氏见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她紧紧握住宋文璟的手,泪水再次夺眶而出,“璟儿,你醒了……”宋文璟微微点头,声音沙哑而沉痛地艰难吐出两个字:“药匣……”林氏闻言一愣,这才猛然想起,归家后,跟宋文璟一同前往沈府的小厮说,杜康临终前交代——将很重要的物证,藏在了小侯爷的药匣里!她这一日,尽忙着与沈怀安那只老狐狸明争暗斗,早已心力交瘁。若不是璟儿此时提及,她都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想到这里,林氏再也坐不住了,豁然起身,急匆匆地找出宋文璟的药匣子。然而,随着手指在药匣里翻飞,那颗原就不平静的心变得越发沉重起来。匣子里,除了满满当当的瓶瓶罐罐,哪里有什么纸的影子?甚至连一点纸角,都未曾见到!林氏的心猛地一沉,不死心地又翻找了几遍,依旧一无所获。难道是沈怀安那只老狐狸先下手为强,偷偷拿走了?一想到这个可能,林氏顿时如坠冰窖,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若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虽说沈南枝今日已经当众认下了,但没有物证,沈府父女俩随时都可能反口。况且这东西到底是杜康那小子拼了命保下来的,若是被沈怀安轻易拿了去,实在憋屈。这个念头一动,林氏立马将今日守在平安雅居的几个下人叫过来细细盘问。问过一圈后,林氏基本可以肯定,沈怀安没有下手的机会。他在忠信侯府待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一直在为宋文璟诊脉施针。那时候,整个房间里全都是下人,自己也一直坐在椅子上不远不近地盯着他。更何况他初来乍到,根本不可能知道宋文璟的药匣子放在了哪里。思来想去,林氏总觉得那物证并不在沈怀安手上。突然,她脑中灵光一现,一个念头闪过心头。有没有可能——杜康根本就没留下什么物证!今日沈府门前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杜康被沈氏父女逼得走投无路,情急之下才想出这招也不是不可能。这个念头一闪过,林氏立马震惊得不能自已。杜康虽然脑子还算灵活,但他怎么可能未卜先知?两年前就那么有先见之明地将世子爷与心上人的书信私藏一份?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但如果他是以此诈沈氏父女的话,那一切便说得通了!当时那种情况下,沈南枝明显已经快崩溃了,只要再添一把柴,她必定会认下。而杜康机智地将自己变成了那把柴火,果然,炸出了两年前深埋的真相。这一刻,杜康的机智、勇敢让林氏深深震撼的同时,也深感敬佩。这孩子不仅成功震慑住了沈氏父女,还用自己的生命唤醒了自己的璟儿。要不然他到死都被沈南枝那个毒妇所蒙蔽,看不清她的真面目。这样的忠诚和牺牲,怎不叫她动容?林氏眼眶微微湿润,深吸一口气后,轻声对身边的丫鬟道:“去把陈福叫来。”:()被休再高嫁,侯府上下死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