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尘!你有完没完!抬脚!”旁边弟子扛着一柄大扫帚,往他腿上点了两下。
宁尘斜倚在那儿,都快出溜到椅子下头去了。他眯着眼,大喇喇地抬起腿让那弟子把地扫了。
那弟子毛手毛脚扫完一地瓜子壳,扭身回厢房拿出一只海瓷大碗,又抓来一只小凳,板板正正搁在宁尘手边。
“宁大哥,宁大爷!行行好,您嗦的那皮儿能扔碗里不?”
宁尘眼也不睁,脸上挂起笑:“瞧您说的!您耿老大都发话了,我能下这面子吗。”
耿魄也就比宁尘大个三两岁,一句耿老大给他叫迷糊了。
可是还没等他喘匀气儿,那小子又开口道:“哎,耿老大,过会儿你帮我把门口挂那两件衣服搓了,谢谢哈!”
耿魄呆了片刻,也没言语。他唉声叹气着继续扫地,懒得多看这小子一眼。
这宁尘别的不行,撒泼耍赖倒是一绝。
灵宝堂的外门弟子着实拿他没辙,但凡藏点儿好吃的,他那狗鼻子准给你翻出来。
要是碰上啥苦活累活,他利马儿撂到院儿里这几个亲近哥们身上。
可偏偏这小子一脑袋古灵精怪人情世故。但凡出了这院门儿,一准哄得左右几个堂的外门弟兄服服帖帖,有点儿啥事都找他出主意。
宁尘修为不高,扒在炼气的门槛上跟那挂枝儿的烂柿子一样,晃也晃不下来,上也上不去。
别的弟子晚修时炼气锻体从不敢马虎,就宁尘像只耗子似的满地出溜,每天都不知道上哪儿乐呵好了。
就这么一赖子,打也打不得,甩也甩不脱。
可唯独有一点儿好,宁尘往那儿一站,别的堂口有那仗着修为横行霸道的,总别想欺负到灵宝堂头上。
宁尘那嘴就跟抹着迷魂药一样,也不知和人家说些啥,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真要打也敢打,打完了巡查堂一来,保准让他编个天花乱坠,对头们讨不得半分好处。
赶上他又会来事儿,三五回下来跟巡查堂几个内门弟子混得那叫一个热乎。
念着他的好,灵宝堂的外门弟子也没法儿说三道四。不就是搓两件衣服么!搓!搓还不行吗!
宁尘嗑完最后一颗瓜子儿,打么打么手,起来伸了个懒腰。
“耿老大,搓完衣服记得抻平整儿了再晾,昂!”
耿魄:“你他娘……”
没等耿魄开骂,宁尘嗖的一下就窜出了门。门口刚好撞上一倒霉哥们刘春,让他薅住袖子借了二两金子这才罢休。
刘春都快哭了,看着他一扭一扭的背影叫起来:“今天二两明天二两!宁尘你可欠了我小一百两了!”
“等再借点凑个整儿,回头还你一枚灵石不得了吗!”
“我信你奶奶个腿儿!”
灵宝堂名字听着大生,其实就是在库房搬仓的。
外门库房没几样灵宝,倒是灵矿丹药衣帛金银多得很。
有那手脚机灵的,干活的时候趁机抠几两金子,都不叫事儿。
宁尘倒是没抠过,反正伸手就能跟刘春要,他才不费那劲。
灵宝堂的哥几个不待见他,往山门外走却总能迎上几张笑脸。
每月月初和十五,外门禁制按例开上两日,宗门里耐不住清修的年轻人们便熙熙攘攘地往外跑。
“小宁子!”
“宁哥哥~”
“宁尘兄弟!”
宁尘摸出一张讨人喜欢的笑脸挂上,背着手一路往宗门外走去。
可没人知道,宁尘那心缝里其实冰凉凉像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