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抬手一指店内,压低声音道:“如今人就在堂中,态度强硬得很。”说到最后,额角已渗出薄汗。
程舒仪略微沉吟,目光沉稳地看向刘掌柜:“账上可还有余钱?先前的订单定金已收多少?”
刘掌柜忙回道:“账上虽尚有余银,但若按此价购入,几乎要全数用作原料,后续周转必然吃紧。而现有订单的定金……收了两成左右。”
程舒仪轻轻颔首,与苏婉对视一眼,眸色深沉,随即两人步入堂内。
堂中灯光映照,几名商贾打扮的人坐在桌边,带头的中年男子双手抱胸,神态倨傲。见她们进来,他只稍稍抬眼,神情中透着淡淡的不屑。
程舒仪率先开口,面上堆笑倒:“这位掌柜,南地蚕桑大损,抬价我们并非不能理解,物以稀为贵,自是常理。但涨叁成之高,未免过于急功近利。况且我们合作多年,向来注重长远商道,这般强硬,恐怕未必有益。”
那中年男子眼神轻蔑:“夫人这话说得轻巧,如今南地灾情,货源稀缺,丝线抢手。我们愿意供货,已是给了情面,若不愿从价,大可另寻他处。”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气氛凝滞,刘掌柜面色紧绷,却不敢作声。
程舒仪听罢,目光略冷,云淡风轻地接话:“南地原料虽好,但天下之大,商道千条。别地的丝线虽不及南地之精,但要调货虽说要费些时日,却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中年男子眉头微皱,眼中犹疑,语气却仍是强硬:“多说无益,你们爱买不买,反正货就这么多。要调货尽管去试,如今各地都在抢货,只怕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婉听着,目光扫过商队众人,察觉其中几人言谈间带着北地边陲的味道,虽不明显,亦被她敏锐地捕捉到。苏婉心下微微疑惑,但并未深思,只当游商多源,行走四方,口音难免杂糅。
程舒仪不再与他纠缠,轻轻放下茶盏,指腹拂过杯沿,淡然一笑:“凡事过犹不及,既然阁下如此执意,今日之事便先作罢。刘掌柜,送客。”
刘掌柜得了示意,连忙上前道:“几位请便。”
那中年汉子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程舒仪竟这般干脆,话锋不留丝毫余地,也只能冷哼一声,拂袖起身。
一行人傲然离去,堂内顿时安静下来。刘掌柜望着苏婉与程舒仪,满脸愁色道:“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如今若真断了货,咱们便要停业了啊!”
程舒仪安慰道:“莫急,天灾固然难避,但其中恐有蹊跷。我们细细商议,定能到寻法子。”
苏婉颔首,沉吟片刻道:“既然他们行径如此,恐怕不止我们一家遭难,先探一探这背后究竟是何缘故。”
接下来的数日,苏婉与程舒仪暗中打探京中各大绸缎铺子的情形。
“夫人,新丰绸缎铺也出了同样的事。供货商忽然坐地起价,涨幅竟与我们如出一辙。”
刘掌柜面露忧色,向程舒仪禀告道。
苏婉眉梢微敛,缓缓说道:“我探过城南的万锦阁与瑞云坊,情形亦是如此。”
程舒仪眸底深思,语气微沉:“一两家尚谓巧合,可如今京中各大商铺皆受此困扰,背后必有人暗中操控。”
苏婉轻轻颔首,续道:“我查过那些供货商,近日多与秦绣坊往来密切,这秦绣坊原本不过是寻常铺子,近年却突飞猛进。
此次恐是借南地蚕桑之危,与原料商共谋,意图垄断市场,一来抬高成品价格,二来与逼迫各家就范,若不高价购入原料,便只能任其横行。”
刘掌柜听得心头一震,神情顿时愈发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