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小老头所说的是实话,可是我仍然对刚才他们的目光介怀,我道:“刚才,我一语道出了你们的来历时,你们没想到杀人?”
十二人齐齐软了一声,长脸妇人道:“这是我们最大的秘密,上一代十二天官去世之前,嘱咐我们,至少再过二十年,才能离开蓝家峒,说到时,必然不会再有人知道天官门是怎么一回事了。可是刚才你一下子就说了出来,哪有不令人茂骇欲绝的?”
他们十二人刚才的目光虽然可怕,可是他们毕竟没有出手。而且我相信,这十二个人若是一起出手,别说他们精通觉术了,就是他们精湛的武术,我和白素,是不是应付得了,还大成疑问。
他们没有出手,这至少证明他们并不含敌意,我又松了一口气:“请坐,我们继续讨论盘天梯的问题---能先透露一点内容吗?”
小老头叹了一声:“卫先生,你也太多虑了,蓝丝喜欢这伙子,我们也一见就喜欢,怎么会特别为难他呢?只不过是给他一个机会。”
我苦笑:“你们始终不明白一点,他是一个在城市中长大的人,和你们的生活方式截然不同。对你们来说,让十苹毒蛛蜘爬在舌头上,是儿童的游戏,可是对他来说,却是致命的冒险。”
小老头又叹了一声:“可是他始终是要和蓝丝在一起生活的,是不是?”
我用力一挥手:“就算是,也是蓝丝到城市来,和他一起过文明生活,而不是他到苗峒去当苗人。”
我自认我这样说法,再理直气壮也没有,可是那十二个人一听,却人人都现出讶异莫名的神情来。那小老头立时道:“卫先生,你弄错了吧!当年我们发现了蓝丝之后,一把她带到峒里,峒主就说:看这女娃子,腿上有着矮子和娱蜕的花纹,一定是蛊神下凡的,或者是蛊神派来的,将来一定是蓝家峒的峒主。”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我听出其中大有蹊跷,立时向温宝裕望去,温宝裕缩头缩脑,一副贼忘兮兮的样子,更令我怒火中烧。
小老头在继续着:“峒主当然住在峒里,她现在虽然在学降头衔,可是不多久,她就会回蓝家峒接任峒主,这些,温先生全知道的。”
我大喝一声:“小宝。”
温宝裕忙叫道:“我有权决定自己在那里居住的。”
这一句话,反倒不再令我生气了,我只是在刹那之间,心灰意冷---我这样为他争取,他却反倒以为我在妨碍他的自由。
所以我不怒反笑:“好极,好极,没有人能干犯你伟大的自由,你请吧。”
温宝裕涨红了脸:“都是你一向坚持的原则,为甚么一和你意见不同,你就改变了态度。”
我冷笑:“我没有建议你父母做一苹铁笼把你关起来,我叫你请便!听到了没有?请便的意思就是随你的便,爱到哪儿去,轨到哪儿去。”
温宝裕的脸涨得更红,他自然可以在我的神态和言语之中,知道我大怒而特怒,所以他转向白素望去。白素摇着头,也大有责备的神情:“我们这里,没有人会反对你和蓝丝的事,相反地,我们还设想了许多方法,商量如何说服服令堂。可是你却竟然不把我们当朋友,连你答应了她,将来会到蓝家峒去生活,那么重要的事,都一点也没想到过对我们说?”
温宝裕还在强辩“人总有一点私人秘密的。”
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喝一声:“你给我滚!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你。”
同时,我对那十二个人道:“随便你们怎么对他,都不关我的事,你们可以立刻带走他,去盘天梯。”
那十二个人自然看到我十分生气,可是一听得我说不再干涉温宝裕盘天梯一事,他们又现出十分高兴的神情来,一起走过去,围住了温宝裕。
温宝裕看来,还想对我说甚么。可是我恨本不睬他:迳自上了楼,在楼梯上,我还对白素叫:“别去刺探人家的私人秘密,也别去干犯人家的自由。”
我进了书房,听到开门声、关门声,又听到白素上来的坚音。然后,白素出现在书房的门口,柔声道:“好久没有见到你生那么大的气了。”
我苦笑:“何只好久,简直我一辈子,就没有生过那么大的气,太岂有此理,人不识好歹了!”
白素软了一声:“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或许他真的愿意和蓝丝一起住在苗峒,他也有他的权利。”
我冷笑:“他为甚么一直不对我们讲起?”
白素想了一想:“我们也不是每件事都告诉他的,人总有一点私人秘密的。”
连白素也这样讲---可是我瞪视了白素半晌,却又无法反驳她的话。
我用力一挥手:“算了,这可以说得上是本世纪最大的奇缘了---不过我着他不知道周甚么方法通过他母亲的那一关。”
白素道:“我看,温宝裕去做蓝家峒的上门女婿,至少要在他满二十一岁之后,还有几年,不必那么早替他着急。”
我“哼”地一声:“苗女早熟,只怕蓝丝等不到温宝裕满二十一岁!”
白素默然片刻才道:“他刚才走的时候说,他不会有事的,叫你别担心。”
我咕噜了一句:“最好让他给昆虫啃吃了!”
这时,我已经下了决心,我感到温宝裕的行为,太不够意思所以我对他的热忱,也不免大幅度减低,他怎么样,是他的事,不必太关心。太关心了,他非但不领情,还会讨厌。
这种决定,自然令人相当不愉快,所以我长叹一声,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白素来到我身边,轻轻靠着我,低声道:“当年你为了我,龙潭虎穴都敢闯进来,当时的形势,可比到苗疆去盘天梯凶险得多了!”
我又笑了一声:“你不明白---我是那样的人,他不是!这其间大不相同。”
白素道:“既然是他的决定,就让他去学着做苗人好了,他有权这样做,只要他自己认为那样做会带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