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你、你没事吧?”
阮戢看着将死之相,此刻竟还爬了起来,靠到石壁上。
“你还能动?”
他撕下衣摆给自己肩上包扎,喘着粗气道:“战场上受的伤多了,这算什么,你呢?”
现在他醒了,辛澄手里的剑凝滞下来。
“没事。”辛澄敷衍,并思考究竟该不该继续下去。
“那就好,”阮戢竟还面带笑意,“若是让你受伤,那我也不过意不去。”
辛澄皱眉,他这是在装好人?
月亮自云层中探出,洒下一层薄薄的月辉,但被山缝边缘分割,只能映照一半地方。
“对不住,利用了你。”他俊郎的容貌上浮现出一丝歉意,然而在月辉下却是无比坦荡。
“那些追杀我们的人乃是前朝反贼。”
辛澄心神一震,原本清晰的局面又复杂起来。
阮戢调整了下姿势,大概也是觉得同她说这个有点摸不着头脑,便从头解释道:“前段日子,泠儿向陛下请罪,说她有负信任,查不到反贼,陛下并未怪罪,而是令我着手调查,泠儿从旁辅助。”
的确有见郡主写奏章,所以后来郡主都没怎么带她出门而是有更多时间陪她玩乐。
这些郡主都没同她说过,大概是觉得没有必要吧。
阮戢继续道:“我接手猎场的防务后,便发现有人私下里有些行动,细查之后牵扯出一伙身份不明的人,秋狝将近,我担心他们对陛下有威胁,上禀后陛下却坚持出行,言说要给他们机会,到时一网打尽。”
黑暗如有实质将辛澄包裹,原来他们才是早被人盯上的螳螂!
“那个舞姬的身份也很可疑,反贼若要刺杀必会调开我,我正准备从她身上做文章远离大营,没想到刚好你上门,便顺水推舟。”
难怪他答应得那么痛快!
错了,全都错了,辛澄紧紧闭上眼,她以为阮戢是□□苟且,但其实他握筹帷幄,她以为自己设局将阮戢控制住,却原来自己踏进他的陷阱!
阮戢见她脸色难看,以为是害怕,安慰道:“大营那边都安排好了,反贼不会得逞,陛下定会派人来寻我们,安心等着便是。”
不,辛澄现在脑子很乱,若是她推论正确,他们真正要刺杀的是阮戢,那么只要他们不犯蠢去皇帝那,应当无事。
她要关心的是眼前。
她手仍按在剑柄上,抬眼,看到他苍白的脸色,移目,声音沉闷道:“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他肩上的伤并没有包扎好,渗出的血已经将深色的布料浸泡得湿淋淋的,若不是为了保护她,他不会伤得这么重。
“我乃大盛的将军,保护我大盛的百姓理所当然。”他说话时眼神坚定,显然是真心信服他自己这话的。
“更何况你一个女子又是因为我牵扯其中,我自然会保护好你。”
“而且你还是泠儿的朋友。”
他每说一句,辛澄的自我厌弃感便如浪潮翻涌一次,阮戢救了她,她却想着杀他!
辛澄一时不敢抬眼,山野寂静,时有山风吹来,头顶上叶子沙沙作响。
“泠儿对我有隔阂,想必还是介意十年前我没同她商量便请命赶赴边关的事。”
他突如其来一番剖白,辛澄更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冲辛澄笑了笑,似乎只是想说说话,“我向她解释过,当时陛下刚经历端王与柱国将军起兵谋反,对诸侯王十分不信任,动辄便有宗室得咎被削减封地食邑。景王爷膝下没有承嗣的子孙,爵位无人可传,若是……若是以后去了,泠儿怎么办?她没有父兄,便一定要有一个能护住她的夫家。”
“……”
他叹了口气,“彼时因为祖父与柱国将军的交情,我家亦被牵连,当年我已十八却无任何功名傍身,唯有投身报国,博一份军功,方可护住家人,护住泠儿。如今我做到了,但……但终究是少陪了泠儿长大的时光……”
懊悔又无可奈何的长叹回荡在这片天地间。
是辛澄在叹。
这些事是辛澄没有想过……不,是她不愿去想的。
她知道,她知道郡主应该找一个爱她敬她能保护她的男人,生育和他的孩子,像大多数人一样,才是过的幸福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