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辛澄有事想进郡主卧房的门。
想来此时郡主应是刚刚沐浴完,就着朦胧灯火与微弱夜风,倚在坐榻上看书。
辛澄到了门前,还没踩上台阶,门便被屋内卷来的一阵风“啪”得在她眼前关上了。
她还没见到郡主的身影,但郡主知道是她来。
辛澄赶紧挪到窗边,扶着窗框道:“不是啦郡主,今天我来是有正经事要说。”
“夹手。”窗内冒出个没有感情的萝卜,说着就把撑窗的叉杆收起来了。
还好辛澄反应快,不然手指真要废了。
“做得好,”屋内传来郡主夸奖声,“防火防盗,门窗一定要关牢。”
辛澄只好回去敲了敲门,“郡主,是真的真的很重要,听了之后你一定会彻夜难眠的。”
“下次在门前栓条狗好了,狗叫也好听些。”里面郡主又向萝卜吩咐道。
辛澄这时算是知道平时总和郡主开玩笑的坏处了,就是当她说重要的事,郡主反而一点都不信了。
生怕郡主一会去里间更听不到了,辛澄急得倒豆子,“是真的很重要,我午饭后送食盒回厨房,发现他们把瓮里的水补满了,但晚饭后又去看了一次,瓮里又只剩下一半的水。”
辛澄等了会,没听见里面的动静,又喊:“郡主!郡主!”
她手指扒在门框边,试图从缝里寻到郡主的身影,下一刻房门“哗”的拉开,郡主裹着外衫,一脸不耐,“什么乱七八糟的。”
辛澄顾不得许多,细细道来,那个大瓮平日里是为了防范火情而设,万一着火了,远水救不了近火,这水池的水是能救命的,尤其在灶房这种天天起火的地方,这水的重要不言而喻,但灶房的人为了方便,直接将水池的水拿来用,导致水瓮空了,如果此刻灶房走水,这些水根本不够用。
“虽然他们会在用完水后补上,但不会立马补,如果半夜走水,那烧起来可就要命了,而且不止这一处,我顺道去看了王府其他地方的大瓮,也都是靠天接水的,有些都长了青苔,估计许久没有人管过了。”辛澄连说带比划,脸颊因此微微泛红。
郡主瞥见她袖口的湿泥,知道她这次不是随口乱说的,走回房内,扶着脑袋想了想。
她好像确实没太在意这方面,毕竟王府近十年没有发生过火情了,况且平日里应付江湖门派的突然造访就很费精力了,王府中其他人估计和她一样,一直紧绷着哪还有闲心去看水瓮的水有多少。
但辛澄说得不无道理。
而且……郡主偏头回看了眼,她知道辛澄小时候曾被关在火场里,所以格外关注此事,乃是常理。
郡主想通了便点了点头,但仍有些不快,“那也没到十万紧急,非要大晚上跑来找我的地步。”
辛澄也知道,明天说也无妨,但没发现便罢了,既已发现,自然要立刻解决,万一出了问题呢。
当然,辛澄不否认也有“终于有正当理由可以毫无顾忌地找郡主说话”的私心。
辛澄冲着郡主笑。
这点心思哪能不被看穿,郡主凶了她一眼,道:“我明天去吩咐李耀,让他带手下的人将所有地水瓮都清理出来,并补满水,告知所有人不得擅用。厨房水不够先搬几个水缸过去,之后再修一方水槽。”
郡主自然考虑周全,辛澄没什么要说的了,便退出门外,“郡主英明,那郡主晚安,睡个好觉……”
房门“砰”的在她眼前关上,辛澄无奈挠了挠脸,转身离开。
却在转身时,一道破空之声将将擦过耳畔。
本能即刻带着辛澄闪挪到一旁廊柱后,同时望向方才站的位置,一只无羽短箭斜钉在门框上。
“有刺客!使强弩!”
一切发生只在电光火石间,辛澄高声提醒郡主时,屋内烛火便灭了,随即传来一道沉稳不惊的声音,“护好自己。”
刺客不会等,紧跟着便又是两道飞影射来,一道从她眼前掠过,另一只擦过她的小腿落在地上。
辛澄立刻明白,对方不止一个人,仅靠廊台的柱子没办法遮挡所有视线,随即出手灭了廊下的灯笼。
没有灯火指引,对方出手仍不犹豫,又是几道箭光射进房内,听声音是射在了桌椅上,辛澄则借着黑暗掩盖,飞身翻向另一个靠窗的廊柱,并借此向外扫了一眼,果然在对面院墙上有几个黑影,距离不近。
有几只箭矢穿过窗棂射进屋内,在窗纱上留下几个破洞,辛澄仔细一瞧,感觉哪里不对,又看向底下散落的箭矢,箭头泛着点点绿光,登时眼神一凛。
“箭头淬毒,是岳阳唐家!”辛澄不得不出声,里面暂时没有回应,辛澄并不十分担心,郡主不至于那么不谨慎。
但随即有另一道不安缠绕上心头,刺客既然能给箭头抹毒,那为什么……
远处断断续续传来喊声,“走水了——走水了——”
辛澄额间沁出汗来,“不会吧……”
她仿佛听到了房梁断裂后砸落下来的声音,火苗正在舔舐她的脚跟,身体被热浪裹挟着摔倒,爬起,她用尽力气哭喊,声音却同嗓子眼里的水分一起,尽数被火苗吞噬,而眼前,又一簇火苗蹿升向她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