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沧海手刃洪十三妹和洪山峰自刎而亡,纷纷扰扰的一天终于落下帷幕。洪兴帮一天之间便换了主人,也让满舟山府的人震惊不已。许多人都在打听沧海是何方神圣,当知道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时,更是惊讶得目瞪口呆。
就在大家都以为罗府会派人出来镇场子的时候,罗府却出人意料地发出公告。公告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罗府不会插手此事,并承认洪兴帮新立帮主的身份。如此一来,无疑又将沧海推上了更高一层的舆论中心。
而此时的沧海却已经离开了舟山府。他独自回到老杜酒馆。酒馆大门紧闭,被官方贴了封条。沧海飞身跃上房顶,从当时打斗的破洞里进去。
酒馆内空空荡荡,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老杜掌柜他们的尸首已被移走,想是官家送去给仵作尸检了。但地板、走廊、楼梯到处血迹斑斑,十几个人的死状还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沧海至今都还难以接受,活生生的掌柜一家真的就这样死了。
他想起了小时候过来买酒的情景。老杜掌柜一脸市侩地拨弄着算盘,一边盯着小二打酒,一边用手捏他的小脸蛋;小二笑嘻嘻的,嘴里骂着他小乞丐,手中却偷偷塞给他两颗麻糖;老板娘刚嫁过来不久,还很年轻,偶尔从二楼现出身影,都必定把楼下食客的目光给勾了过去;后厨房里,大厨在骂着二厨,二厨在骂着小厨,窗口飘出阵阵菜香,馋得他直咽口水。
而如今,这一切都只能存在于回忆之中了。
诺大的酒馆冷冷清清,到处弥漫着一阵阵的寒意。空气里血腥的气味在漂浮,仿佛痛苦惊恐绝望的哭喊还在回响。而造成这种结果的起因,是自己凭着刚打败罗家少爷的意气风发,逼迫掌柜去问洪十三妹要赔偿。
眼泪一颗一颗地滴在地板上,尽管已经为老杜掌柜杀了洪十三妹报仇,沧海仍然悔恨难消,心中想道:“都是我害了你们,都是我害了你们。”
如游魂般在酒馆内走来走去。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突地外面雷声轰轰,不多时竟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从破洞灌将下来,在地板上流淌蔓延,血迹渐渐地消融于水里。
冰凉的雨水浇湿了发肤,沧海稍微清醒过来,瞧见柜台上还摆放着掌柜用的算盘,当即伸手拆了三颗算珠下来,咬牙道:“老杜掌柜,是我对不起你。我带着这珠子,就如同带着你一般,希望你时时刻刻都提醒着我,这辈子,我沧海绝不允许再有任何一个人因我而死。”
足尖一点,从破洞里窜了出去。
外面暴雨滂沱,雷电交加,沧海任雨水打在身上,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红峡村。
沧百重坐在家门边,长望村头,一动不动。计三也陪在他身边,两人沉默等候。直到沧海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三个人互相看着对方,一句话都不说。良久,沧百重把一身干净衣服扔给沧海。沧海一声不吭地进去换了。出来后又一声不吭翻箱倒柜,找出一条兽筋与藤条揉杂成的细绳,将那几颗算珠串在一起,然后戴在了脖子上。
沧百重凝视良久,终于哑声问道:“杀了吗?”
沧海道:“杀了。”
沧百重道:“杀了就去睡吧。”
沧海道:“好。”
转身入房。房外剩下两人。计三惴惴不安,道:“叔叔,那罗家怎么办?”
沧百重道:“事到如今,已难有善局。咱们只有见一步行一步,且看那罗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再作定夺。”
次日,大雨消停,云开见日,沧百重正在屋里自斟自饮,突然村头鸡飞狗吠,黑压压地闯进来一大队人。领头一个高瘦汉子放开喉咙喊道:“沧帮主,沧帮主。”
沧百重正自疑惑,沧海和计三已闻声而出。那高瘦汉子在村里走来走去地找,忽然见到沧海露面,大喜过望,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叫道:“沧帮主,终于找到你啦。”
原来却是高配雨带着一群帮众找到村里来。沧海没好气地道:“大呼小叫地做什么?你带着这么多人,别把乡亲们吓坏了。”
高配雨略显尴尬,陪笑道:“怪我,怪我,这不是心急找你吗。”
沧海道:“找我干什么?”
高配雨道:“咱们洪兴帮刚刚经历大变,帮主你得回去主持大局啊。”
沧海道:“主持什么大局?我说了不做这个劳什子帮主,你们那些屁事与我有什么相干?”
高配雨一张脸顿时蔫了下来,苦笑道:“这……这个……这帮主你不做不行啊。我背着卖主求荣的骂名,答应这么多兄弟,说洪兴帮绝不会散。你要是撂担子不干,我没法跟兄弟们交代。”
沧海道:“那是你的事。这些年你们的骂名也不少了,不在乎再多一个。”
高配雨哭丧着脸,嗫嗫地说不出话来。
沧海道:“还有,我不想再听到什么洪兴帮黑心帮,你们爱干嘛干嘛去。现在,立即,马上,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高配雨老大不情愿,低低地道:“是。”顿了一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高兴起来,道:“原来是这样。帮主放心,我这就回去召集兄弟们开会,明天给你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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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愕然道:“办……办好什么?”
高配雨打了个唿哨,一大队人又轰轰烈烈地离开了村子。沧海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问计三道:“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计三道:“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沧百重道:“洪兴帮的人为何要奉你做帮主?”
沧海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沧百重道:“嗯,也就是说,洪山峰在的时候树了不少敌人,他一死,洪兴帮群龙无首,恐怕这些人都要被清算。罗家又不爱收他们,所以找你当靠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