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高爽,灵稚和学徒一起将收整成袋的药材装上马车,再重一些的,车夫自个儿进了屋内来回上下的搬动。
药舍要迁徙去城里经营,村民自是不舍。但他们再如何不舍,也不好开口挽留灵稚留下。
八云村内除了老人和小孩儿,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去城里谋分生计的活儿,若都选择在村里不出去,那就祖祖辈辈全部守着一块地耕种了。
这年头粮食没那么值钱,糊口度日尚可,想多买点什么,都得抠抠搜搜的省个一年半载,成家后家里再添几个娃,吃饭的嘴巴一多,日子可就要过得紧了。
家中不止有一名后生的,一半留村里在春时播种田地,过了耕种季节就去城内。
待秋收时回来帮家里的老人搭手,若后生挣到钱,那便不用亲自动手,请些工人即可,说到底,还是要有钱攥在手上才安心,做事情更方便。
灵稚跟蓝文宣都还年轻,有实力跟底气的后生,长得还俊,真要一辈子留在村里不去外头闯一闯,叫人看了才可惜。
围在边上树荫下跟灵稚说话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语,灵稚从怀里取出凉布擦拭颈边的汗。
大伙儿定睛一瞧,说他讲究精致,灵稚有点脸热。这些凉布是萧猊差人送到他院里的,在炎炎热季用来擦拭肌肤格外舒适凉爽。
收拾好最后一批药材装车,灵稚走回药舍大院的井口旁打水清洗手脚。
他观望变得空荡荡的门院,恍惚生出几分依稀迷茫来,有点不敢相信他或许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起初只是山上,之后下山,如今越走越远。
灵稚早早放了学徒离开,到晚些时候才独自步行回他的小院子。
蓝文宣在城内租的医馆空间够大,给他留了休息的房间。
说是要准备搬走,灵稚还没收拾院里的东西。
他坐在秋千上轻轻摇荡,林曳去山里觅食了,白日多数不在,到夜里才慢悠悠地回来。
而两只大公鸡则在菜田边上蹲虫子吃,没别的事不会扰他,至多在清晨时早早打鸣督促他起身。
灵稚脑子空茫茫地坐了一阵,午后升火炒了点素菜,吃完睡觉。
一觉未睡太久,灌进门口的风吹倒椅子,他从梦中惊醒,下床扶起竹椅子,左思右想,萌生了上山的念头。
自下山后他就没上过雾清山,灵稚稍作整理,带了水囊和两块油纸包好点心,沿上山的方向走。
沿途依旧,可似乎又不太一样。
灵稚走走停停,在日落前回到曾经住过的洞府。
泥石落满的洞口已经杂草丛生,若非他记得准确的方向,显然看不出此处有个山洞的入口。
石台外原有他生活在此地时升火炊烟的痕迹,此时细看,再找不回他曾经落脚于此的痕迹。
灵稚坐在风口处,心中的迷茫更甚。
山后虎啸一震,灵稚懵懂转头,拎起水囊毫不犹豫地朝虎声的方向跑。
水潭石边,盘卧着四只老虎,两大两小。
灵稚紧握水囊迟疑一瞬,没有立刻上前。
最大的那只斑纹巨虎虎目炯炯,威风不减。
灵稚和它对视,站在原地朝他一挥手,生涩地招呼了它。
那只斑纹巨虎身边卧的另外一只雌虎,显然是它的爱侣,两只幼虎扑了一会儿巨虎扫荡的长尾巴,齐齐蹲在石板上望着灵稚看。
一家子毛绒绒毛色相近,有只幼虎能恍惚看出几分随巨虎的影子。
灵稚坐在离巨虎有些距离的石块上,盘腿看着四只老虎,顷刻后抿唇微笑。
连巨虎都成家有了孩子,谁的日子都是一天天过的,他也要认真才好。
至于长尾巴青鸟,自由自在的,天空都无法拘束它,兴许早就飞远了,又或跟巨虎一样成家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