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炉火烧得正旺,萧猊倚在榻上,享受着暖阁里熏香温暖的气息,手执一卷文书,目光偶尔落在轩窗外正对的池子。
萧太师卧病在床休养,亲自登门拜访的门客每日不绝,但都遭到贴身伺候太师的管事一一回绝了。
他沉心养病,连自己的心腹干将也没见,有的消息只托暗卫送到对方手里,而这朝堂,少了太师数十日的参政,小皇帝处理得有模有样。
向萧猊这样的狼,纵使小皇帝被他压制,但始终由他一手教出来的,能无害到哪里去呢?
萧猊阅完文书,将它放在炉火上燃烧。
刘总管扫除烟灰,萧猊淡声:“小皇帝做得不错,一头血性为泯的小狼,知道亮爪子了。”
刘总管胆颤不言。
天威难测,即使此次迦山匪徒劫杀一事与圣上有关,主子却没有发什么怒火,反倒借在府卧病休养的名义数十日没参朝政,闲适悠然扶植了几处势力,同时暗中看着小皇帝的动作。
小皇帝及冠之后,想揽回一些权势了。
纵使萧猊当初用铁血手段拥护了小皇帝登位,为他巩固江山又如何?师父走过的路已经告诉他,天子之心永远都不要完全信赖。
他要防的人很多很多。
不能信天子是个温顺听话安于享乐的傀儡,更不能信这小皇帝能掀多大的浪。
不过小皇帝暗中想收回一些权,还得问萧猊此刻同不同意的。
朝中大半都是他的势力,这些归附萧派的人虽然不会永远衷心,但只要萧猊把肉亮出来,再适时敲打敲打,小皇帝想在二十年内乱了他布置的局面可谓难如登天。
他扶植的几处不归萧派的势力也在暗中窥视,小皇帝连为他诚心办事的人都得防,朝局虽乱但稳固,萧猊看着他们明的暗的较劲自然娱心悦目。
萧猊说道:“过几日,将文淮远安排过来,我见他一面。”
文淮远是何相颇受重用的幕僚之一,他不似何相最重用的幕僚风光无限,多数沉默隐忍,但萧猊注意他多年。
小皇帝已经有了动作,虽然微小,却牵起各势暗中的动作。
这位文淮远包藏了数年野心,萧猊打算顺手帮何相推一推身边的人。
毕竟“对头”可不能落于他扶植的那几方势力,萧猊不嫌棋局上人多,人多才热闹,哪一方落后太多,他不介意私下好心地帮忙敲打一番。
刘总管听从主子的吩咐退出静思院找人安排,处理完朝务,萧猊饮几口手边降温的茶水,顶好的嫩尖,回味干洌,微涩的苦香萦绕舌尖,味道闻起来像灵稚身上的气息。
如墨点缀的黑眸有些失神,萧猊倚在榻里,腰后连灵稚往日最喜欢靠的软垫都没撤,只是这屋内熏燃的香料恼他心烦。
萧猊嫌这些味盖住属于另一个人所剩无几的气息,使唤奴才把香全熄了。
刘总管亲自端进参汤,萧猊神色平静地喝下。
自萧猊醒后,滋补调养的汤药不要钱似的往体内灌,尽快把身子养好。
虽然顺着皇帝的小计一连给自己谋算了三条路,但受的伤亦是真的,他的刀伤不真,小皇帝怎敢趁他病危放手去博。
只是萧猊不愿自己一身重伤经由他人之手,他微微一笑,可将自己伤到这般重的人,只能有一个。
他甘愿由灵稚杀他,同时也无法控制的滋生着不合时宜的念头。
灵稚总该不会忘记他了。
入冬以来,灵稚再次下了两趟山。
他将自己闲时窝在洞府配好的药包送到药舍,蓝文宣付给他碎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