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太师府的途中所有人都恢复了常态,见惯不惯,仿佛只将这场刺杀当做一次无足轻重的意外。
灵稚坐在车厢内,正对坐的萧猊一副闲适疏懒的姿态,若非他自己刚才亲身经历,都恍惚的认为刺杀只是一场梦。
萧猊翻书,唇角点缀着笑意,似乎觉察灵稚在看自己,脸微微一偏,侧面看书的脸孔十分美好,也不知有意无意,引得灵稚多看他几眼。
此时的萧猊没有了刚才审问刺客的阴冷森然,倒是灵稚控制不住地去想。
他已经很好的把萧猊和萧君迁区分开了。
灵稚那时候总是惧怕萧猊的,分不清楚他和萧君迁,又或者正因为分得太清楚了。
可那些认知并非全面的,他也许连萧君迁都没认清太多。
萧猊……萧猊更是惧怕。
但就在此刻,即使萧猊方才杀了人,灵稚已经对他没有了畏惧感。
他安静地端详面前这个淡然若仙的男人,瞧着瞧着还瞧出了神。
所有好坏善恶与生命突然在他脑海里化作了浮沉。
万物生命就像尘埃一样,沿各自的轨道运转。灵稚在山里生活,见惯了每一只林兽争斗厮打,轻一点时最多两方受伤,严重的,一方活一方死。
他不会为任何林兽劝架,因为他明白这些是它们生长的轨迹,无论斗殴咬杀还是死亡。
至多他会给受伤的兽送去药草,余下的,并不能做更多的事了,他没能力,没有立场。
包括在争斗中死去的野兽的尸首,它们的尸首于荒山中遇到其他禽兽啃食,他只能看着,连为它们找个地方埋起来下葬都做不到。
因为山林里发生的一切有一套属于它们的生存法则,是活着的轨迹,灵稚无法批判哪一只野兽是好是坏。
此刻灵稚看萧猊也是这样看的,他看着萧猊,脑海有细碎的东西慢慢串联。
又想起萧猊乃说过的故事,以及竹林里那一波来刺杀却反被杀的刺客。
灵稚没有道理准确的指责他们哪一方是好是坏,但人为了活命坚定自己的立场,这同样是人的生存法则。
他甚至忽略了萧猊身份背后牵涉的权贵利益,灵稚无法做出判断。
他好像看见一个越来越清晰的萧猊,他不能指责他的好坏善恶。
萧猊变得愈发真实清晰,他看到了许多。
萧猊杀人,但他同样救过人,也不能用他杀过的人和救过的人数来对比,或用畏惧他的人与他守护的燕朝利益来对比。
萧猊放下书卷,修长的指尖在灵稚面前一晃:“看我看那么入神?”
话虽如此,萧猊倒乐意灵稚将目光放在他的脸上。
他饶有兴致地问:“可否看出什么名堂来。”
灵稚呐呐,收回目光,同样停止了方才在脑海里酝酿的一场风暴。
萧猊这次却没有包容地放过灵稚,转而又问:“我好看吗?”
灵稚:“……”
月色无垠,灵稚和萧猊回到太师府,两人净手去了前厅用晚膳,那一车的果子正在院后由刘总管带着奴才卸下,一筐一筐的送往后厨。
在丘山摘了半日果子,返程途中又遭遇一场莫名其妙的刺杀,灵稚放松了身体和精神上的紧绷状态后,身子比往时容易疲乏。
他用完膳在院子里坐着吹了会儿风,趴在石桌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