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白很快施好针,又叫刘总管取纸笔,他开了两副药剂帖子,熬制的方法和时辰日子都一一做了标注。
刘总管马不解鞍地将梅大夫从梅园送来,见他施完针还把药方写好,一双带疾的双腿无法站立行走,心里微叹,余光不见太师有吩咐,想着也不能太怠慢了人家。
“梅大夫喜欢喝什么茶,老奴去备些茶水过来。”
梅若白笑若清风:“来得匆忙,确实有些口渴,麻烦刘总管了。”
又道:“给我倒杯水即可。”
刘总管差小奴才去后山取清泉的水烧一些送来,回头见梅若白坐在前厅,望着侧方的几处花脊,似乎在欣赏那处精致巧妙的匠工。
梅园的这位大夫纵使身有残缺,在这座外人都敬仰畏惧的太师府内,不卑不亢,难能可贵。
正安静时,室内银绡帘幔后的主人有了动作。
萧猊抬手掀帘,漆黑冷淡的眸光直视梅若白。
“梅大夫,你碰过什么东西。”
梅若白诧异:“太师何出此言?”
萧猊从床榻坐起,深邃眉眼带着冷漠审视的意味。
“梅大夫只管交待去了哪里,做过何事。”
萧太师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梅若白对此略有耳闻。他也不想惹事,于是将今日做的事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我一直在梅园中,晨起洗漱用过早饭,就去东边的几处药园子打理药草。”
“后来又到后山,后山专门养种灵芝此类药材,我与随身小厮看完一圈,刚下山,刘总管就将我送到太师府邸。”
萧猊眸光锐利:“梅大夫还种了灵芝。”
梅若白点头:“自然,园内种植药材不下百种,除了正院和一处偏院住了人,其他地方都用来养种药物了。”
萧猊不语,饶是他生性多疑,然而此时心里也知晓自己在难为这名双腿有疾的大夫。
灵稚远在雾清山消失,如何会出现在燕都一地。
他隐去眉心的阴骘,施完针后就让刘总管把梅若白送回梅园。
萧猊自从梦里见到灵稚挖心头血给自己喂食解毒的画面,心思比从前更重了。
冬时下了一场大雪,观赏池覆盖着厚厚的冰面,犹如鹅毛的雪花轻轻柔柔地从窗檐落下积在地面,静思院内葱绿的树枝被包裹得展不出枝芽,唯有几处寒梅盛放,暗香浮动。
刘总管昨日从灵明寺求了一张护身符,他家中小孙儿自入冬后总生病,断断续续不见好。
老人心里惦记,天还黑就乘马车到城郊远处,步行数百层险峻的石阶,登上灵明寺诚心求来这一张符。
萧猊看见时问了一句,刘总管如实回话,瞥见主子若有所思。
那天梅若白来太师府为萧猊施了几次针,便止住咳血症状。
但萧猊却梦不到灵稚了,自回燕都后总在夜里纠缠他的梦境,蓦然间消散,就仿佛灵稚已经死去那般,再回不来。
虽是一个梦境,而萧猊百般确信,总是呆呆笨笨的小药人,取了他的心头血替自己解毒。
至于深陷梦魇臆想中的执念,随着梦淡去。
萧猊不得不信,灵稚因救自己而死。
纯洁漂亮的小药人,死得委屈,很疼,却还是一副乖乖的模样,腮边都是泪痕。
萧猊心中堵塞,向刘总管问了灵明寺所在的地方。
至少……想让那个乖巧漂亮的少年走得舒心一点。
天不亮,寒气冷肃,冰天雪地间赤兔马周身犹如火焰燃烧,萧猊身披月白狐氅骑在马背,带了几名暗卫从太师府出发。
灵明寺是一座百年古刹,隐没在深山,路途难行。途中有不少去拜庙的人走走停停,累了歇,歇了继续走。
晨曦刚从云层浮现,萧猊已跃上数百层石阶。
暗卫出示玉牌,萧猊见到了灵明寺的主持空无大师。
空无大师超然一笑,看见萧猊并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