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这么打着‘义兄弟’、‘过日子’的名号,净做些苟且之事。被骗的小伙子年纪不大,性子内向胆怯,估计在家的时候也不受宠,活了十几年连大姑娘的手都没摸过,本来情爱观念就模糊,又突然有个年长的男人突然对他示好,自然是对方说什么是什么。老滑头给他点用剩下的便宜东西,他都视若珍宝,谁也点不醒。”
“后来这老兵退役回乡,又以家乡的妻子孩子为重,完全忘了自己在营里惹下情祸。小伙子也是个情种,直接追到老兵家乡,结果老兵不但反咬一口小伙发疯,还号令村民直接把人打瘸扔沟里。最后还是营里和他关系铁的发现不对,号召大家去找。当时找到的时候,就看着他躺在冰冷的臭水沟里,意识都不清了,嘴里还断断续续喊着老兵的名字,我一个卧底看着的难免心生恻隐。”
“当时我年纪也不大,震撼了好久。最后做卧底结束,回到本营和我战友讲这些事儿,他们都不信,嗨呀。”
薄浔装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太明白爷爷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可能是垂暮之时,难免回忆起年轻的事情。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爷爷说起死亡时候的从容坦荡,根本没认真思考这段“卧底奇闻”的延伸意义。
“还有小浔,今天早上你是不是去看奶奶了?打麻将的时候,他们就说早上山头上闹鬼了,我一听这光天化日下闹鬼就知道不靠谱,再听说你回来,立刻就想到是你。”
“嗯。”薄浔没刻意掩饰。
“看来你原谅她了呀。”
薄国庆摸了摸兜,原本是想点烟,可打火机拿出来,发现烟盒空了,只好继续道,“她呀,说话做事都经常言不由衷。当时小衍刚出生,经常生病,娟儿说你年龄大了不需要被照顾了,一直给她打电话说让她去省城照看小衍,还说在省城给你找了个好的私立学校,等办好手续就把你也接出去,不让你在辉村读书了。她也是耳根子软,一听你很快也会去城里,就信了娟儿的话,没和你说就去城里照顾小衍了。”
“结果这么一去……在城里娟儿天天和她吵架,说她不识字,带着小衍去医院什么都弄不好。回来以后,你也和她生疏了。”
薄浔没接话,低头看着满是灰尘的水泥地,用脚踢了踢地面。
他记得当年,正是刚进入叛逆期心思最敏感的时候,听说母亲又生了个弟弟本来就心怀怨恨。
结果一直偏爱他的奶奶突然也去照看弟弟。
给远在海外的爸爸打电话,也是没说上两句,话题就会扯到小衍身上。
当时爷爷给他买饭他也不吃,要么饿着一天不吃东西,要么靠宋嵩上学偶尔带给他的两个包子撑一天,整个人就像戒备的刺猬,谁碰扎谁。脾气也骤然变得古怪,开始习惯性逃课,结识校外的社会青年。
一个月多月后,奶奶从城市回来,再见面的时候,薄浔正在院子里剁鸡子,准备给饥肠辘辘的自己做点吃的。
见了奶奶就像是见了猎人的小狼,警惕到耳朵都恨不得竖起来。
也是那个时候,双方都说了很过分的话。
薄浔最爱的亲人就是奶奶,奶奶最爱的孙子也是他,他们比谁都更懂对方的痛处。
奶奶尖声怒吼的声音犹在耳畔: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敢和我生分?就因为我出去带你弟弟一个月?他是你弟弟啊!”
“……而且小衍比你小时候乖多了!长大也肯定比你有出息!难怪你妈不喜欢你!”
“……你妈妈当初要打掉你,我死活拦着才把你保下来的。早知道你是个记坏不记好的白眼狼,当初就不应该让你生下来!”
听到这句:当初就不应该让你生下来。
正处于叛逆期的薄浔更是口不择言:
“……是,我是白眼狼。可你不是耳根子软,你就是不记打,贱。几年前在村里,你天天和别人吐槽说,彭娟口口声声称你是乡巴佬,村里来的,土气,文盲,还经常看心情不给你打生活费。就这样你还能贴上去讨好她,给她带孩子?你不就是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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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场争吵以薄浔离家出走告终。
走之前,薄浔放话这辈子都不会回来,带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以及找宋嵩借的300块钱,离开了辉村。
当时正值小升初的暑假,他刚被省城的体校录取,干脆在省城附近找了个包吃包住的厂,借了别人的身份证,做了两个月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