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蘸满浓稠的阴,氤氲出模糊的明暗关系,吸足水分的云块湿漉漉的漂浮,在重力的牵扯下,落下几颗肥硕的水花。
紧跟着,四处疾落,水痕扩散开来,缠绵的雨丝被拉成一道隐秘的天幕,延伸在公寓长廊之外,躲开了那双不染尘的精质皮鞋。
一柄黑色雨伞撑在头顶,绵延水色沿着伞面的弧线坠落。
裴迹拨通电话,等着那头毛躁而慌乱的声音响起,“裴总?有事儿吗?我要迟到了,着急呢……等、等回头再说吧!”
“我在你楼下,送你过去。”
宁远来不及多问,迅速挂了电话,冲进洗手间将自己捯饬整洁漂亮,然后提着行李箱下了楼。
门口的身影熟悉,他微微愣神,裴迹果然等在那里。
西装马甲妥帖的收紧白色衬衣,领口双扣微张,袖腕上挽两寸,露出劲壮小臂,笔挺长腿站定,越发显得身姿高大而挺拔。
透灰的雨幕中,唯有唇角染了一抹亮色。
裴迹噙着笑,微微挑眉,“看什么呢?还不走?”
“你……怎么来了?”
“我刚好要去机场,顺路接你。”裴迹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扣住锁扣放进后备箱,又回身递了伞,颇显老派的绅士作风严谨谦和、优雅从容。
助理和秘书坐在街边开着双闪的商务奔驰上,盯着前方拐出来的那辆车,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不让他们送,这亲力亲为、兴师动众的,是主动来接别人?……顺口安排,也就一句话的事儿,犯得上自个儿冒雨来接吗?
当然犯得上,就为人乐滋滋的一句,“小姑父你人可真好,要不是你,我就得迟到了!”
开心的时候,他是小姑父;不开心的时候,他是裴总;惹人生气的时候,他就是裴迹。
听着那称呼一日三变,裴迹也不介意,笑着应道,“天气不好,肯定要延迟起飞,迟到应该也没关系。”
“客户可以迟到,但我们要开飞行会议,必须准时到岗。尤其是商务机,流程麻烦着呢。延误期间,还需要在贵宾服务厅,全程待命。”
宁远看了眼时间,又转头过去,隔着朦胧起了水雾的玻璃,目光掠过长街倏然倒退的影绰,轻声道,“祈祷一下,今天能遇见一个人美心善的‘上帝’,我保证好好服务他。”
裴迹轻笑,也不答话。
片刻后,宁远回眸睨他,忽然回过味儿来了,“你怎么知道今天我有航班?”
“你哥说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哦,也是你哥……”
“诶,别撒谎。”宁远挑眉,嗯哼了一声儿抓住了人的话柄,“我就从来没跟我哥说过……你可不要什么都推到他身上。”
裴迹淡定找补,“你在公司的入职资料上填过,你哥怎么会不知道?”
“……”宁远疑问,“是吗?”
“当然。”裴迹坦荡造谣,“你哥那么关心你,总要知道你住哪里吧。”
说句实在的,就宁川那副心大的样子,他要是能细心留意自个儿弟弟的入职资料,那才怪了呢!问题是,宁远心也很大,听他这么说,竟真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