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维贞始终不大信,回到书案前坐下,继续提笔,“开明心高气傲,正是不服如今官职,才被闲言左右心智。他若不自行捱过目下的困境,经不起这点波折,一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原来,父亲也是了解长兄的,并不是单为他动手或是某一件事去责罚他。露微更有信心了:
“我就当阿耶答应了啊!”
说完,露微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书房。可赵维贞又顿笔抬头,对着门外喟然一叹。
他是知道一切内情的。
……
露微如今女官的身份,让她可以在皇城之内自由行走。
这日临近午时,东宫课业暂歇,她便悄悄出来去往了吏部的官署,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不多时到了,正赶上吏部的官员午休,都从各自的职房走出来,在廊下摆开小案用膳。
吏部是没有女官的,于是露微在院中一站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但她既不胆怯,也正是要让人看见,便越发抬头挺胸,眼睛左右扫视,只为寻找赵启英。
倒也不费事,脚步走到南边一间职房,露微便瞧见了那个熟人,他还在伏案书写,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专注样。
“阿兄!”露微了然一笑,不信他有如此定力,故作高调地唤了声,“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果然,赵启英惊得连手里的笔都滑了,墨迹在纸面滚散,一份书稿都毁了,“你——又想干什么!这里可是吏部!”
赵启英枉自发出切齿之声,却都含在口中不敢放声,目光抖动,又不时关注着外头的动静。露微便更知她是来对了,别的地方都没这个效果。
“我说了,来给阿兄送好吃的呀!”露微歪着脑袋,佯作天真一笑,直接将食盒送进了赵启英怀里,也知他要推开,便很快摁住,借力倾身,凑到了他的面前,眼睛瞪视:
“我告诉你赵启英,你最好老老实实听我的!否则,我让你最后这点脸都没地方放!如今外头怎么说都不要紧,但你要是真信了,与家中断绝,那你的好日子还没来呢!”
露微的声音虽低,力度却很重,赵启英显然被前后的反差吓到了,面上愤然犹在,却一点点正在化为惊疑。
露微嘴角泛出笑意,继续道:“我限你两三日内自己回家来,不管你多不乐意,都得给我装得乐意,一路都要带笑脸。还要记得管好你夫人的嘴,她竟敢埋怨陛下赐你的官职太低,又敢嘲笑太子年幼,如此无知无畏,在家或许没事,可倘若她说顺嘴了,哪天在外头也这么对别人说,你就试试,这天下还有没有比八品主事更末流的官职,甚至也可以再尝尝千里流放的滋味!”
赵启英的脸色褪成了惨白一片。
露微知道自己达到目的了,坐回原位,神色又变回了平常,高声道:“公务繁杂,一时是做不完的,阿兄千万要自珍,该吃饭就吃饭,该下职就下职。等嫂子家的家事了了就早些回家,父亲都想澈儿了,他还说,不行就把舅郎接来同住,反正本就是亲戚。”
说完,露微也回头瞧了眼,盯在门口的许多双眼睛瞬间就散开了。她觉得这场戏应该是让他们满意的。
“阿兄趁热吃,我还要回去侍奉太子,便走了。”
露微将食盒打开,一层层的菜肴都端了出来,又把一幅筷子塞进了赵启英僵硬的右手。而直到露微走出职房,赵启英都说不出一句话。可这是最不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