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我就是不想给你们看。私人之物,无凭无据就要查验,原是你们侮人在先。”露微抱紧了包袱,目光戒备,审视着这位中候,“况且,金吾之职本在管束都城治安,使百姓安居,就算我确系犯夜,也未尝不认,可你们只求立威,与政化之本背道而驰,又怎能令我顺从?”
“哼,牙尖嘴利!中候,不能再和她浪费时间了,就让卑职送她去京兆府大狱,看她还能蹦跶几时!”
那副手在后头犹如跳脚的猴子,早按捺不住了。露微这番话属实狂悖,他便料定主官也无法再忍。然而,他又失算了——
“给她挑间干净屋子,等交了五鼓就送出去。”
露微一时懵住了,懵得不轻:这意思是饶了她了?别的不追究,就连犯夜也不罚了?
没有机会再问,等回过神时,那谢中候已然不见,只剩了一阵阔步而去的余风。
“走啊,还需要找人来抬你?”副手斜睨着露微,一腔愤懑全堵在脸上。
“敢问,你们这位谢中候,尊讳是什么?”
副手不禁一笑,傲慢地扬起了脸:“我就告诉你也罢,你可好好记住这位恩公!他叫谢探微,表字敏识,不仅出身扬州望族,还是我们大将军的义子!”
哦,谢探微,字敏识。
……
在监室熬完一夜,露微疲惫不已,但望着街头百业开张,行人热闹,她的心绪又变回几分复杂。思来想去,她的脚步来到了南郊的乐游山。山腰深处,松柏林间,坐落着赵家的墓园。
清明时节不远,赵家人今年是来不了了,她便把每一座坟茔都清扫了一遍。从赵家历代先祖,到赵维贞之嫡妻,最后才来到母亲宋容的坟前。
由尊到卑,自然是这个顺序,一切也都如常。然而,正当露微走到母亲坟前时,一抬眼竟看见墓碑下放着一盘鲜灵灵的樱桃。
这怎么可能呢?!
宋容的坟茔素日除了露微,也只有赵维贞会着意祭拜。可赵维贞已离京半月有余,就算山间阴凉通风,日也定有蛇虫啃食供果。更重要也更奇怪的是,世上除了露微和赵维贞,还有谁能知道宋容平生最喜樱桃呢?
沉思良久,露微实在想不到任何人,只有一条思路是能说通的:赵维贞临去前托付了友人代为祭奠。
“看来,父亲在朝中尚有值得托付的深交。只要有人肯帮赵家,那么……”
想到这里,露微豁然开朗,忙摆正身躯向母亲拜了三拜。再起身时,她眼里一扫茫然,变得如朗星般光亮,那些刚刚还理不清的头绪也都瞬时疏通了。
她原想的是要不要去零陵,可经历犯夜一事,那谢中候已提醒她了,出远门需要京兆府出具公验过所,这是她先前没有考虑到的。而到官府办事必得说明真实理由,她又说不得。再者,她离开姚家时只给自己留了些许散钱,省吃俭用尚能支撑,用作去零陵的川资却远远不够。所以,这些纠结竟都是白费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