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孟昭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了楚烨的身影。
阿蘅给她端来热水洗漱，说楚烨去给她煮面了。
“他说主子喜欢吃他做的面，早上特地去菜场买了些新鲜的蔬菜，这会儿正在厨房里忙活。”阿蘅把拧好的帕子递给孟昭，并道。
孟昭擦了脸就去了厨房。
楚烨果然正在忙活着。
面条下好了，他在一阵烟火气里调酱汁。
孟昭倚着门框站在门口，突然想起来他们去年在长亭镇的客栈里，她还强行吃了楚烨的一碗面。
快一年了。
初次相见，这毛头小子就大言不惭，对她兵刃相向，他们打架的时候飘落了不少梨花……
“你怎么来了？”
楚烨的声音拉回了孟昭的神思，她抬起眼皮跟那个青年对视着，淡淡道：“听阿蘅说你闲出毛病了来帮客栈打杂，我过来看看。”
听她说话这语气，似乎心情不错，楚烨也就不如昨夜那么担心了，笑道：“我这不是为了你吗？你去外边儿找个位置坐着，马上就好了。”
孟昭往灶台上扫了一眼，“阿蘅的呢？”
“做了做了，你们去等着吃吧。”
孟昭去外面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好阿蘅从楼上下来，她招招手道：“阿蘅，过来，今天你当一回小姐，让别人伺候你。”
楚烨端着面条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话，他也不生气，笑呵呵地把面端过去，一人一碗。
他的面条做得好，酱汁也调得好，诱人的香味儿甚至压过了街上的早点摊儿。
楚烨有心要疏解孟昭的愁肠，出去买菜的时候顺便打听了这附近哪里有适合散心的地方，正跟孟昭说着呢，突然听见了一阵女子的歌声。
现在是清晨，那女子的歌声却过于哀婉凄凉，竟像是在唱悼词，孟昭原本还对楚烨说的散心饶有兴致，一听这歌声，顿时兴趣全无，叫过来店小二问：“谁在唱歌？”
她想，大早上这么唱歌，街上的人却没见一个惊讶咒骂的，足见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果然，店小二一边用帕子擦着手，一边躬身道歉：“哟，几位见谅，这是城东豆腐坊的寡妇在唱歌呢，扰了几位了。”
阿蘅大眼睛眨巴一下，疑惑道：“她怎么一大早就唱这样的歌？你们不管管吗？”
小二叹了口气，面露苦相，“几位有所不知，豆腐坊的寡妇原本是跟着残疾的老父卖唱的，后来父亲病故，她卖身葬父，豆腐坊的秀才儿子拿出自己的所有积蓄替她安葬了父亲，还留她在家中做活，给她算工钱，也算是给了她一条生路。”
楚烨听出了点儿苗头，“后来她嫁了这家？”
小二点头，“嗯，三年孝期满后，那姑娘嫁给了秀才，婚后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可好景不长，没两个月那秀才就得了病没了。她本来要殉情，在灵堂上撞了棺木，可被救了回来，来看她的大夫说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她为了孩子好歹是活了下来……”
说到这儿，小二再次叹气。
“这寡妇也是个痴情人，自她丈夫死后，她就天天在房里唱歌痛哭，哭瞎了眼睛……后来生了个儿子也是如此，这不，又唱上了。豆腐坊现在就剩她和婆婆儿子，一家子老弱妇孺，咱们这些人能怎么办？邻里乡亲的，能照应的就照应点儿，所以这不……”
所以那寡妇早上唱歌，也就没人同她计较了。
楚烨感慨道：“果然是个痴情人。”
孟昭望着窗外的行人，摸着折扇竹骨，似乎在思索。
倏尔，她转头看着正在吃面的楚烨，本来有话想问，却在开口之前见楚烨放下了筷子，认真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