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凌云哪里还不明白，这个怪物，在给凤凰报仇，将自己在凤凰身上做的事，尽数反施回来。
“凤凰是没有痛觉的，他根本就不疼，他还希望我多杀他几次……”疼痛让方凌云大口喘息着，“你没必要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跟凤凰，在他堕神的这段时间……认识么？”
凤凰不疼，可是他疼。在这个怪物面前，凌云剑失去了所有灵力以及跟他的联系，成为一把普通的剑，而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疼痛，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那些被他诛杀的人，也是这般疼痛么？
慕归舟眼皮抬都懒得抬，回忆他在秋一身上是如何下手的，毫不留情地剔掉他的骨头，只淡淡道：“他不疼，我心疼。”
多暧昧的话，根本不像是普通的“认识”能说出来的。
对方可以自由进出巢穴……说什么是凤凰唯一且最忠诚的信徒……
也许是已经疼痛到麻木，方凌云竟然灵光一闪，忽然间明白了。
“他给了你他的东西……一滴血，还是什么？他救了你！你拥有一滴凤凰血，才能修成现在的境界！”
他杀了凤凰那么多次，也没有见到一滴血，因为凤凰的恩泽只有他自己自愿施舍，无人可以强迫。
是了，凤凰是不死真神，得了他的恩泽，也会变成不死之身，而一个人，如果不会死亡，那就没有任何缺点了。
他无比后悔，为什么当初要让凤凰堕神，为什么不自己接近凤凰，得到他的恩泽，那自己也可以变成这样没有缺点境界无边的怪物！
慕归舟终于望向他，眉眼疏朗，神色温柔：“不对，他给了我他的全部，毫无保留。”
秋一的血，秋一的泪，秋一的身体，以及他的心，一点一滴，毫无保留，全都交给了自己。
一种荒谬到不真实的感觉在方凌云心底飞快蔓延开来，他也是有过家室的人，再加上种种迹象，如何不会得知他的深意，一个字一个字慢慢从唇齿间蹦出来：“你是说，你跟凤凰，在凡间，做了夫妻？”
慕归舟很喜欢他的这个说法，下手都轻了，唇角噙着笑意，浑身散发着极大的愉悦，那笑容竟然有一种少年人的青涩和腼腆，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十六七岁的少年在跟友人秘密谈起自己的初恋：“嗯。”
“不可能。”方凌云恍惚但笃定道，“他无情无欲，不会对任何人产生情感。一定是假的，他在欺骗你，获取了你的忠诚和爱，只是为了利用你对付天道，让他获得绝对的自由。他没有反抗能力，而赋予你这个信徒不死之身后，你就是他最强的兵刃。”他觉得这个发现实在太好笑，以至于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嗬嗬”笑出了声，“明明是在被利用，居然还对他如此痴情不改，好可怜啊。”
慕归舟的神情冷了下来，那种少年的青涩感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恐怖的威压，压得方凌云几乎窒息，声音也如寒冰：“谁说他没有，他当然有。你这种无情无欲的怪物是不会懂的。”
方凌云嗤笑：“你看到了吧？看到我把他关在哪里了。”不等慕归舟回答，他便自言自语道，“我给他找的这个囚笼，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是真神，在里面也会丧失所有，包括记忆，困在编造好的梦境中，成为最普通的行尸走肉，永生永世留在里面，再也无法出来。”
“我猜，你下一步就是去救他，你应该已经找到解决方法了，凭你的本事，救他出来是不难。”他满头都是汗，身体被划开无数道口子，鲜血在一次又一次的碎尸虐杀中淌成一条血红的河，却依然对着慕归舟笑，“可是救他出来又能怎么样？他是凤凰，是唯一天道衍生的真神，高高在上，受诸神朝拜，怎么会给你当情郎。”
“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他的耻辱，既然可以忘记，他就不会愿意想起来。更何况不过百年光阴，在他数万年的漫长岁月中，只是渺小的一粒尘埃，就算记得，也毫不在乎。他有那么多忠诚的信徒，巢穴里还躺着七十个，你算什么。”
慕归舟捏碎了他的手骨。
“还是不对。”他声音很轻很平静，但坚定如磐石，“再漫长的时光，数万年如一日的话，也只是一条黑暗长河，而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不是尘埃，是河上唯一有光芒的明珠，怎么都会看得见的。”
“他不是你，他不可能会忘记。”
“那就打个赌吧，赌他是想当万人朝拜的真神，还是当你唯一的情郎。”方凌云讥讽道，“他要是愿意记得，就是我输，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他要是不愿意记得，你就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宿命，放了我，同我一起斩杀凤凰，跳脱出天道的规则之中，获得绝对自由。”
“你敢么？小怪物。”
赌并不是一种好东西，会让人丧失自我，慕归舟心性坚定，甚至滴酒不沾，自然不会跟人打赌。
他失去了耐心，留下了一道幻影分身，继续磨着方凌云，而自己带了两个人上来，进入凤凰的巢穴。
凤凰的巢穴，是世上最神圣纯净的地方，从来没有谁能进入，即使是匍匐在巢穴下方也会让人不由产生敬畏之情，更何况是直接进来。
尤其风灵一个鬼物，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只问慕归舟：“你找到了他的囚笼了么？”
银月不住看他，很想问他怎么穿了一身火红，跟要成亲似的，他人冷峻，印象里都是冷色调，从来没有穿过这个颜色，不但没有让那张脸显得寡淡，反而更衬得姿容出众，让人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