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春天,每个人的日子都不好过,哪怕远在天边的顾西穗。
她刚到宁夏的第一周过得还是很舒服的,掐指一算,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红泥酒庄的后院跟个农场似的,养了好几只羊、两只狗、还有几只鸡。每天天不亮,顾西穗就会被鸡鸣声吵醒,权西森起床,她则翻个身继续睡,直到楼下传来说话声,才匆匆梳洗下楼,跟阿姨们学煮饭。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工人和农民都需要大量的体力劳动,他们的早餐都是高碳水,什么饼啦、面啦、羊肉啦……
顾西穗之前跟小高姐学了半天的和面都不得要领,如今总算逮到真人教学了,天天在那里学和面,只求早一点也像有魔法一样搞出光滑而有弹的面团。
而权西森就在一旁笑着看着她折腾,自己则开始做咖啡。
红泥所在的位置离山脚是有点距离的,买个东西要开一到两个小时的车,连快递都要去自己下山取。
这就导致他们过着一种以物易物的互助生活,一大早,权西森负责提供咖啡,王美佳则会拿着她烤好的面包来换咖啡,老陈则负责出火腿——本地还是回民居多,他们还得等工人都走光了,才悄咪咪吃点火腿。
吃饱喝足后,王美佳和老陈撤退,住在山脚的工人则乘坐着公司的货车上山,顺便把快递和蔬菜、以及其他生活用品带上来。
这个酒庄根本不像一个现代企业,而是更像一个公社。
权西森什么也不交代,而他的员工都是各忙各的,会计自己做账、学农业的大学生带人去葡萄园、工业用品到货了工人自己去取,累了就到处晃荡着抽烟,休息够了自己找事情分派任务……
而这个时候,权西森基本都在忙着洗衣服。
顾西穗看得一头雾水。
跟着他回到房间,看着他把衣物分门别类扔进滚筒洗衣机里,包括了顾西穗的。
她皱眉问:“你为什么在洗衣服?”
“因为他们之前洗坏过一次,被吓到了,怕我的衣服太贵赔不起。”他站在洗衣机边,没什么表情地解释。
顾西穗则吃惊地看着他把一件LoroPiana的毛衣扔了进去,忍不住问:“这个……是可以扔进洗衣机洗的吗?”
“反正迄今都还没洗坏,应该就是可以的吧。”他也不确定地说。
妈的,这正常人都赔不起好吗?你这个败家子……
顾西穗本来还想吐槽,之后才想起主题,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不用跟他们交代工作之类的吗?”
“不用。”
权西森摇了摇头,然后就笑了。
在布满阳光的洗手间里,他穿着黑色的毛衣和牛仔裤,收插口袋,慢悠悠地讲起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说他其实准备把红泥卖了的,毕竟他还在念书,对葡萄酒也一无所知。
但这些人却被吓到了,马勤远说:“你别卖哈!如今卖不出去的!要不然这样,你继续回去上学,我们帮你工作,有什么事我们再联系你……你一卖,这群娃娃就没地方住了。”
那一年是扶贫工程压力最大的时候,贺兰山上至少有大半年都在零度以下,山脚正在建一个居民安置点,但大家都不想下山,因为山下没工作,山上有。
而且红泥什么水电暖气食物都不缺,都知道权老板不在乎钱,工人就算闲着,也都有东西吃。
等权西森决定接下来,他们才集体松了一口气,自那之后,就开始无比珍惜工作机会,没事做都会自己找事做,假装很忙,权西森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他们自己瞎折腾。
顾西穗还吃惊于权成飞居然这么好,权西森却道:“他才不是不在乎钱,只是因为,那些都是别人的钱而已。”
“那……股东也……无所谓吗?”
“谁说是他们的钱了?”权西森一脸讽刺:“一开始是刘先生他们的钱,但后来开销越来越大,他就把梦玲的股权抵押出去了,变了现。”
他没讲具体数字,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那不是个小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