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尔,我有话和你说。白檬前几天见过元锦诗。她没骗你,也没背叛你,她有她的迫不得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面前的玻璃幕墙破碎成蛛网,寒凉的夜风扑到脸上,把人吹得神智清醒。陆尔怔住,沾血的手帕滑落在地,齐霄顾不上解释,立刻把白檬的话全部转述给他听。……初冬的午夜,一场大雨猛烈来袭。劳斯莱斯行驶在柏油马路上,从hotel酒店出来,径直驶向青麓山墓园。倾盆大雨里,陆尔在陆爷爷的墓前跪了很久很久,黑发淌下雨水,遮住晦暗不明的潋滟眉眼。他起身,又来到元母的墓前,端端正正,三个鞠躬。走出墓园,他已经浑身湿透,薄唇微动,只说了一句话,“停止收购萧达集团。”林郁撑着一把巨大的黑色大伞,为他挡住大雨,听了这句话,沉默很久,忍不住提醒:“陆总,距离收购萧达只剩下最后一步了。”十年来他苦心竭力,一步步设下罗网,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明知道再近一步,就能完成心愿,但他还是决定收手。陆尔接过雨伞,勾唇扯出一丝笑意。“林郁,如果迈出最后这一步,我后半生夜夜难眠。”他肤色冷白到透明,英俊眉眼被雨水打湿,绯色薄唇也泛着水光,一张精妙绝伦的脸庞愈发显得妖异。漆黑夜色里,身后的青麓山墓园如同一座圣坛,埋葬亡灵魂魄,也埋葬他多年执念。刚在跪在爷爷墓前,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齐霄的话——元锦诗没有骗他,更没有背叛他。她有不为人知的挣扎和难堪,装出铁石心肠的冷漠样子,鼓起勇气和他一刀两断,以为这样,他就会痛的少一点。她一直爱着他。他也并非无辜,被怒火冲昏了头,忘记体谅她,呵护她,一次又一次伤害她。这一笔账,也许永远都算不清了。陆尔的目光停在远处的绵延起伏的山峦上,缥缈虚无,口吻坚定,“萧南山输在太贪心,他什么都想要,所以这辈子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一样。我只要她。”说完这句话,他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解脱。林郁受到震动,躬身说,“陆总,我明白了。”……又是一年一度的跨年夜。四天前,陆尔突然停止了步步紧逼,放弃对萧达集团的收购,元锦诗东奔西走,拿回股权,终于保住萧达集团的百年基业。病房里,萧南山呼吸粗重,令秘书把电视调到社会新闻频道。主持人在现场发回报道——「昨晚千岛大桥发生车祸,车上两名人员全部伤亡。肇事凶手从事发现场逃逸,经过dna查验,死者是萧达集团董事长的女婿willia和他的专车司机。警方已经对凶手展开追踪……」萧南山听完新闻,心满意足地看向一侧的元锦诗,“这次萧达能活下来,多亏有你,爸爸要感谢你。”元锦诗想笑却笑不出来,“爸,你应该感谢的人是陆尔。”时至今日,元锦诗都没想明白陆尔为什么突然收手。是因为心软吗?可是他看向她的目光那样冰冷厌恶,怎么会对她心软呢?萧南山吸了口氧气,语气克制,“陆尔他还是太年轻,容易被情情爱爱所困。你说呢?”元锦诗没有回答,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淌了一脸,冷冷抬眼看他,“爸,既然萧达已经保住了,我就没有再呆在你身边的必要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爸爸。”他是她的亲生父亲,生恩大过天,所以她忍痛斩断爱情,把这场折磨当做偿还。她不辱使命,保住了萧达,现在偿还结束,也到了她离开的时候。萧南山一愣,立刻开口挽留,“锦诗,爸时间不多了,你留……”元锦诗闭了闭眼,深深看他一眼,毅然决然地转身——“爸,再也不见。”门重重阖上,萧南山面如金纸,急促喘吸着,身体内某处剧痛传来,嘴唇一阵青青紫紫。当年翠湖湖畔,他用小提琴织出一场梦幻,没想到却被自己亲手毁灭。他的爱人,他的亲生女儿,他想护住的人,统统没有护住,他不该辜负的人,统统辜负。他这一生,真的很萧索。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悲从心生,眼泪划过深深浅浅皱纹,自嘲地笑一笑,看向秘书,“叫律师来,我要立一份遗嘱。”……走出病房,元锦诗背靠墙壁,身子滑下,蜷缩成一团。修长天鹅颈微微向下,蔷薇色嘴唇抿了抿,无力感如潮水袭来。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风平浪静,她却被迷雾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