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尔没说话。这次的症状更严重——洁癖,失眠,畏光……无休无止。他又陷入暗无天日的困境里,拜她所赐。他扬起一抹自嘲的笑:“你怎么在这?”齐霄耸耸肩,“我来凑个热闹。听说今天你们两个人面对面谈判,真是千年一遇的大场面……”陆尔抽了张纸巾,眉宇深皱,语气冷冷:“说人话。”齐霄褪去脸上笑意,严肃对他讲:“陆尔,放过自己行不行?”“是,没错,当年陆爷爷被萧达集团气到哮喘病突发,专车在去陆氏的途中遭遇了车祸。萧达是陆爷爷去世的「诱因」之一,但你必须承认,萧达集团和爷爷的车祸没有「直接关系」。”“爷爷的死并非意外,而是被其他人图谋陷害。陆则已经侦破了这个案子,凶手也已经杀人偿命。一切都过去了。”“陆爷爷的死,你背负了整整十年,时至今日,你面对谈判桌对面的元锦诗,真的狠得下心吗?陆尔,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继续咬死萧达,你早晚会后悔的,你后半生都得不到解脱!”陆尔攥紧双拳,神色隐忍不发。刚才在会议厅里,看到谈判桌对面坐的是她,他真的有种冲动,想无条件举手投降,想把萧达的股份统统双手奉上。可他忍住了,宁可伤自己一千,也要损她八百。“一辈子都得不到解脱?”陆尔薄唇微扬,挑起一抹肆意的笑,“那就太好了——要下地狱,就一起下地狱吧。”齐霄怔住,过了很久,才难以置信地低呵一声,“疯了!全都疯了!”……一场谈判结束,多方势力暗流涌动。陆氏财团的收购计划暂时搁浅,无疑给willia留下了侵吞萧达的时间。今夜注定不眠。黑色商务车里,willia正在通电话,“萧达不能被陆氏收购。我手中的股份和元锦诗持平,需要得到更多的股份,才能稳操胜券。”“时间不多了,立刻派人去跟踪元锦诗,摸清楚她的作息和出行时间,找个机会,把她绑了。”电话那头略有迟疑,willia狠厉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耐,“婆婆妈妈。我只是让她长个教训,又没真的让她去死!法制社会,我有底线——在脸上划两道口子,让她再也没办法出现在镜头前就行了。”“继续看守萧妍,如果她不听话,还执意要和我离婚,就给她点颜色看看。”电话那头被他的语气吓到,唯唯诺诺答应下来。挂掉电话,willia仰靠在座椅上,深呼吸了两下,脑海中突然闪现多年前常春藤的校园时光。那个高大英俊的男孩生来是耀眼的焦点,所到之处,永远不缺少鲜花掌声的拥簇。曾是彼此最珍贵的挚友,兜兜转转十多年过去,嫉妒和不甘吞噬理智,他走上无法挽回的歧途。漆黑车厢里,willia的眼神狰狞可怖,像是一头闪着绿光的狼,张开锋利的獠牙,选择一错到底,绝不回头。……病房里。呼吸机开到最大功率,萧南山病情恶化,勉强依靠药物续命。医生已经为他下了最后通牒。秘书站在病床旁,“萧总,是否要把您的病情告知元小姐?”萧南山无力地开口,“暂时瞒着锦诗。”秘书又讲:“这两天willia暗中有些动作,我担心他要对元小姐下手。”willia有狼子野心,亦是亡命之徒。萧南山闭了闭眼,浑浊的双眼微微外凸,“我时间不多了,已经对不起她的妈妈,锦诗不能再出事。为锦诗增加保镖,另外……找人做掉willia”秘书有些震惊,“萧总……”萧南山微笑着说:“放手去做,直接以我的名义买|凶,不用借别人的手,免得牵连无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艰难抬起手,指了指氧气面罩和呼吸机,“你看,我现在还怕什么?”秘书红着眼沉默着。当一个人连死亡也不害怕,他就敢做出任何事。秘书关门出去,萧南山躺在病床上,面孔饱经风霜,眼神黯淡无光,他仿佛一夜之间变老,所有盔壳都分崩离析。他这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权衡利弊,猜忌人心,年少时的不屈傲骨,早已经打磨的圆滑无比,失去了原本的棱角。多年前的回忆一帧又一帧闪现,眼前像走马灯一般。他想起那天翠湖湖畔的微风,云雀争鸣、扑簌簌飞出竹林。他想起那张黑白照片,四四方方一张相纸,镌刻她温婉清澈眉眼,也镌刻他眼中无尽爱恋。他还想起了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书房里人影重重,他沉默许久,最后屈膝臣服,只为护住一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