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五虽有疑惑,但还是冲车夫挥了挥手,然后慢慢坐了进去,顺势放下车帘。樊羽戴着帷帽,他看不清她的脸,低声道:“娘子请讲。”樊羽长长呼了口气,沉声说道:“高五,我错看了你!”高五目瞪口呆:“……”他还是头一回见识樊羽气愤的样子。樊羽语气冷硬地说道:“王爷鹤成是什么人?好色无耻之徒,你不辩是非听命于他也就算了。如今竟干出卖妻求荣的事情,可耻可恨。铁桦国灭落之前,一些将士正是信了王爷鹤成之言,不去投奔木盐国,转而来投奔我们的鹤荆国。结果呢?王爷为一己私利,竟在他们夜宿山林之际,命人放火烧山,取他们性命。你跟随这样的王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实在是错看了你。”之前这里主要有三个国家,铁桦国、木盐国和鹤荆国。鹤荆国正是樊羽现在所处的国家。他在三国之中是最大的,因此,木盐国和铁桦国都颇为忌惮。铁桦国大王病逝,国无君,内乱不止。王爷鹤成听闻有一撮骁勇善战的铁桦国将士,便派人打听了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其投奔鹤荆国。这些将士信了王爷,跋山涉水而来。却因了王妃一句“不喜”,王爷便派人放火烧山取了一众将士性命。视人命如草芥,昏庸至极。书里,这位王爷最后死在了木盐国将士的剑下,显赫一时的鹤荆国在历史长河中消失,改由木盐国一统天下。高五静静地听着,表情煞是呆滞。就是他自己,自恃胆大无比,也从未说过此种大逆不道的话。可柔柔弱弱的樊羽,竟然张口就来。樊羽道:“我知你今天为何要带我下山,为的不就是将我献给好色的王爷,以谋求升官发财?但是,”她冷哼两声,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惜,你,不能如愿了。”缓缓说完,樊羽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帷帽。木木愣愣的高五终于有了反应,他眼神中迅速闪进了一道寒光,他震惊无比地问:“娘子,娘子这是怎么了?”樊羽原本俏丽无比的脸上,不知何时起了片大大小小的红疙瘩,几乎布满了整张脸,又红又肿,使得她看起来奇丑无比。樊羽明明浑身奇痒难熬,但她却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冷声道:“高五,你彻底打消这个念头吧。我现在,不光脸上如此,全身上下,几乎都是如此。你若将这样的我献给王爷,不光不能加官进爵,恐怕,性命也难保了。”她心知自己无能为力,便临时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她知道这山林里有天竺葵,去摘野葡萄的路上,她曾经见到过。而樊羽本身对这种天竺葵过敏,用其花粉涂抹到肌肤上会引起强烈的过敏反应。她特意利用了这一点,来阻止高五的计划。以一时之痛换取以后的自由,她认为是值得的。花容月貌,固然是好事。可在这个以男为尊的社会里,却会令她惊险重重。她要想活得好,先得打消周遭那些垂涎自己的目光。话说完了,樊羽也不戴帷帽,顶着张猪头脸大大方方地走下马车。她偏要让人看到自己这张脸。看吧,都看到了才好。以后才不会有人不分白天黑夜的惦记自己。在路上时,为了达到足够的过敏效果,樊羽将天竺葵的花粉往自己脸上、身上,抹了一遍又一遍,唯恐效力不够。可这么做的结果,是过敏反应严重,她刚下了马车,就觉得天旋地转,踉跄几下,身子软软地倒向了地上。候在远处的南星见状,一个剑步蹿过来,口中惊呼着:“大哥,夫人晕倒了!”尚处在震惊当中的高五闻言,噌地跳下马车。俯身抱起软绵绵的樊羽,急道:“速去请郎中!要快!”他则抱起樊羽,脚步匆忙地走到院落之内。过敏的滋味不好受。樊羽像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醒来时,两只眼睛肿得近乎睁不开。她从两条细缝里,看到趴伏在床侧表情忧急的高五。黢黑黢黑的脸上,两只泛红的眼珠子瞪得跟铃铛一般大。“娘子!”他紧张万分地喊道,“你醒了?”樊羽有气无力地哼了声,想抬胳膊,身上犹如压了万斤重担,她动弹不了。“郎中说你身中奇毒,需静卧休养。你现在感觉如何?身上疼吗?能听清我说话吗?想不想喝水?”一连串的问题,樊羽不知道先答哪个好。她瞧了眼外头黑沉沉的夜色,问:“现在什么时辰了?”“寅时,你昏迷大半天。急坏我了。”樊羽闭了闭眼,心里暗道,急死活该。若是寅时,天就快亮了。按照计划,高五天亮就该出发,此后,就没有回来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