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兴冲冲地进来,看见他坐在窗前,连忙放轻了脚步。“何事?”墨竹神叨叨地说:“郎君,陆世子和陆二郎把城里所有赌坊都砸了!”“所有?”李熙让皱眉,“不是让你动手么?”墨竹想了想,“小的只来得及收拾其中几家。有些赌坊听到了陆家动手的风声,早早关门,所以小的没来得及全部收拾……”他才听说了这些赌局,吩咐了墨竹去收拾赌坊,没想到陆家人先出手了。这就失了一个讨她欢心的法子。他揉着眉心,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墨竹小心翼翼地提议:“郎君要不要帮陆世子说情?”陆家兄弟俩这样闹,越王真的不会生气么?“王上不会罚。”李熙让淡淡地道,“而且以陆瑾的行事,肯定早早就去宫里请罪了,王上更不会罚他。”越王知道陆家不会抗旨,但看不上这门婚事,心里有气,总得找个出气的。这些赌坊自己撞上来,怨不得别人。“那我们上国公府表示一二?”这回李熙让没说他馊主意。“去国公府递个帖子,明日我上门拜访。”墨竹应下,忽然张大了嘴,“亲自上门?!”郎君不怕被打么?他还以为送个礼就行了。李熙让看着水上长廊,眼神悠远。“未来的侯夫人被人议论,我怎能无动于衷。”带着你的礼物,哪来的滚……朝阳初升,暑气熏燎。李熙让撩起车帘,看着大门紧闭的宁国公府,挑了挑眉。门已敲了三遍,里面毫无动静。墨竹看着马车后一长串箱箧和仆从,很无奈地问李熙让:“郎君,我们还是回去吧,陆家还在气头上呢,不会见我们的!”话刚说完,他就被文竹敲了一下,“想什么呢!郎君初次上门,还是国公府未来的女婿,哪有到了门前掉头回去的道理?”昨天他听说墨竹出主意来国公府赔罪,还以为墨竹开窍了,没想到本性难移。墨竹搜集消息是一把好手,这方面实在是补不上那根筋。李熙让稳坐如山,只是看了一眼大门。“且等着吧。”进了六月,日头毒辣了不少。浩浩荡荡的人马在府外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大门才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墨竹看见大门开了,总算有了笑意。文竹堆起笑脸,还没迎上去,一盆水兜头泼来,差点将他泼个正着。他唬得往后一蹦,定睛一看,就见兰露一手拎着铜盆,一手叉腰,白了他们一眼就扭头进去,砰地关上了门。万万没有仆妇在国公府正门泼水的道理。文竹满脸惊诧地瞪着大门,扭头看李熙让。但看见自家郎君不说话,他也只好继续忍耐。李熙让心知是下马威,依旧耐心地等。又过了一盏茶的时辰,侯府仆从们都晒得汗流浃背,头晕眼花了,马车里也闷热得不行,大门才又响了一声。文竹警惕地注视着大门,生怕国公府放狗。然而这回出来的不是一盆水,也不是兰露,而是和蔼慈祥的老管家孙叔。孙叔像是没看见他们,笑眯眯地让几个小仆挥着扫帚乱扫,扬起一阵灰土。离得近的侯府仆从连连咳嗽,却不敢大声,怕坏了李熙让的事。李熙让轻掩口鼻,耐心等着孙叔问话。好不容易等着尘埃落定,孙叔和蔼地叮嘱了小仆们动作轻点,就捋着胡须,眯起眼看他。李熙让正要说话,却听孙叔叹气:“人老了,眼也不好使了。”就摇着头进了门,门又关上了。文竹墨竹又碰了一鼻子灰,无语地看着李熙让。——怎么办?李熙让默然。陆家的怒火,比他预料的还要大得多。除了等,别无他法。滚滚热浪从地底蒸腾起来,笼罩着整个临安城。路过济泰坊的人看见这一幕,都好奇地往这边张望。陆国公给李侯吃闭门羹?真有意思。马车里热得不像话,然而文竹又不敢让李熙让在烈日底下晒着,就见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病弱的红色,眼神也有些虚浮了。两相考量下,文竹无奈,只得搀扶他下车,又偷偷取出一颗药丸给他。李熙让咳嗽两声,将丸子压在舌底,稍稍眯眼,顶着烈日继续等。又过了一炷香,门闩总算是有了响动。大门吱呀着往里拉开。李熙让回神,正要迈出脚步,目光落在三十步开外,脚步便顿住了。文竹正要随他进去,看见里面的场面,也呆住了。“唰——”令人牙酸的磨刀声扑面而来。庭中没有别人,只有劲装短打的陆瑾挽着衣袖,正对着大门磨刀。日光照在他身上,小臂肌肉上的汗珠子在日光下熠熠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