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娇扶着孙氏上了马车,偷偷掀开帘子,感觉陆国公骑马的背影格外高大厚实。孙氏揽着她的手,唏嘘不已:“当初你爹做衢州刺史,早出晚归,家里都是我独自打理。当时我们三姊妹,只有她最舒坦。朱二郎掌着海税,明州那些商人,谁不要敬她几分?”孙氏叹了口气。“人要知足。你阿爹虽是武将,却懂得疼人。我生肃之时疼得死去活来,你爹在门外急得直哭。”陆云娇看了大哥一眼,陆瑾正在和陆瑜说话,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挑眉。“衢州有人劝他纳妾,他都没听,还让我在那边留了个善妒的名声。”孙氏往外嗔了一眼。陆国公骑在马上哼着小曲儿,很是得意。陆云娇枕着她肩头,“找个称心的夫君可真不容易。”“那当然了。尤其是你的亲事……哎……”孙氏十分犯愁。她这样的性子,嫁去谁家都委屈,婚事怎么办呢?陆云娇抱她的胳膊,“阿娘想给我找个什么样的?”孙氏失笑,“别的不说,首先你要能看得上。”后面的却没说。他们看得上的,王上和娘娘不一定会同意。孙氏有些头疼。陆云娇脑中却突然跳出一个人。建安侯。她摇摇头,把李熙让的脸甩出脑海,小声嘀咕:“一个病秧子,打不死他,我就不姓陆!”次日陆云娇起了个大早,与孙氏一同进宫拜谒王后。越王宫是使君府改建的,在凤凰山下画出个秀美的圈。不显雄浑霸道,反而与临安城融汇得恰到好处。兰馥堂的管事金鹊引她们入内。孙氏带着陆云娇规规矩矩行了礼,上首才响起个温柔的笑声:“云娘快来,让我瞧瞧,如今可好些了?”王后是孙氏的嫡亲姐姐,是气质相貌都极为出挑的江南美人。她自幼喜爱读书,书卷气极浓,性子也沉稳,早前越王亲征之时,她便在临安坐镇,越王对她十分爱重。“早两日就好多了,只怕没好全,过了病气,要不然早就进宫来看望娘娘。”王后嗔道:“就你会说。”孙氏含笑看她们,待落了座,才说起谢氏的事来。王后已经听说了,脸色稍稍冷淡,“是她自己魔障了,且让州衙去办。云娘没事就好。”她本就不满朱家行事,谢意娘做出这种事来,更让她没好脸色。王后捋起陆云娇的衣袖,看着她腕上的金镯,“这个要好好戴着,轻易不可取下。”金镯很沉,陆云娇进宫拜见特意戴上了。陆云娇看了一眼王后简单的头饰,小声道:“我占着娘娘这么好的东西,连累娘娘自己都用不上,真是罪过。”王后按着她的唇,“什么罪不罪的,不许瞎说。”又让金鹊取了个盒子来,“这些你都带回去,正是女孩儿最好的时候,可别忘了打扮。”陆云娇笑眯眯,“娘娘不嫌我是皮猴子了?”王后注视着陆云娇,语气有些怅惘:“皮不皮的,转眼间,你可以议亲了……”陆云娇现在听见议亲就一个激灵,“娘娘,我不想议亲……”王后轻轻瞪她一眼:“瞎说什么,哪有不议亲的?”陆云娇便不说了,乖乖地看着她。王后随手拿起一支金钗,插在她发鬓间。十五岁的少女鬓发如云,肌肤莹白又透着红润,神情灵动明快,黑珍珠似的眼睛神采奕奕,宛如一只身披绣羽的鸟儿,好奇地打量如画春光。殊不知自己比春色还美。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很惆怅。陆云娇以为她又在愁世子的事,想尽办法逗她开心。三人聊着聊着,宫人禀报越王来了。越王看上去心情不错:“云娘,孤近日得了一副绣屏,是你喜欢的花鸟图,待会儿就让人送到国公府去。”陆云娇欢喜地谢了恩。王后看到越王,却没有那么欢喜,“银扇,你带云娘去听涛轩看看,我记得有两把大食弯刀就放在那儿。”三人目送陆云娇走远。越王说:“云娘的亲事,你们商量得怎样了?”这样的恩情,不值得郡主……孙氏含笑:“今日进宫,便是为此事来的,不知王上和娘娘可有合适的人选?只是……”她想说,陆云娇还是孩子心性,根本不适合定亲,再留两年比较好。可是越王要提起此事,她没资格阻拦。孙氏悄悄捏紧了帕子,只希望越王给她挑一门好亲。王后无奈,语气淡淡的:“看我作甚?王上看中了谁?”越王盘算一阵,“孤觉得建安侯就很不错,为人沉稳,他听说云娘生病,还送了两支老参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