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叫她惊喜的是,有些不甚理解的地方,有人用小字精细的做了批注,能够叫她迅速理解其中的含义。而这字迹她熟悉的过分,分明就是如今病榻上的谢清霖做的,不由得再度对他产生了敬佩。
果然,他做什么事都格外的用心。
谢清霖目光缓缓的看着坐在灯下的沈明珠,她还是如同往日一般,看到感兴趣的地方就用手轻轻抵在眉梢上,微微皱了皱眉。视线忽然落在她那雪白无暇的手腕之上,上面戴了一个略显老气的玉镯,他不由得心头一颤。
那是他以前送给她的。
此时身处在皇宫之中的谢侯爷却没有什么好心情,他有些战战兢兢地立在殿中,虽坐在高处的皇帝陛下笑容满面,但刚刚听到的消息却让他心惊胆寒。
如今局势就是这般,虽当朝已由科举所出官员众多,但在论起官职来说,依旧是世家子弟们身居高位多些。
听得先前的旨意来分析,自家儿子几乎可以说的上是圣上一枚极好的棋子,用来制衡世家贵族。谢侯爷知道他们逃不开,当前政局便是如此,这是他们肩上的责任。
只是今日皇后刻意要他们夫妻二人留宿宫中,说是要太医好好替谢侯夫人瞧瞧病,却又提起了明日长乐公主会回宫来看她。而皇帝更是多次提及了谢清霖,语气中颇为满意一般。
倘若真是要将长乐公主赐婚给谢清霖,那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箭双雕的妙计。
毕竟一个完全掌握在手中的棋子,既可以安抚先前对世家贵族的压制,毕竟谢清霖出身世家。又可以让那些出身科举的官员看到圣人对科举出身官员的重视,要知道谢清霖也是殿前圣人钦点的状元。
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谢侯爷想着自家儿子那日看沈明珠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当初违背老侯爷给他定下的同那个继母侄女的婚事,娶回如今夫人的困难,同自家儿子如今的处境比起来,也算是格外轻松了。
毕竟,倘若真的是天子赐婚,抗旨可就真是玩命了。
而远在侯府病榻上的谢清霖却没由来的打了个喷嚏,刚巧惊醒了沉醉在书中的沈明珠。
“可是又难受了?”
第20章
这声关切倒有了些往日里她对自己关心的影子,谢清霖胸口一阵紧缩,那些被他不曾珍重放在心上的往事,在此时像是突然苏醒一般将他禁锢在其中。
在沈明珠的视线看去,此时平时素来意气风发的兄长病歪歪的倚靠在床榻上,身上穿了件单薄的月白衣袍,被子也没有盖好,更衬得那张面如冠玉的脸苍白病弱。
还不待谢清霖回答,她端了杯热茶走上前。
“再喝杯茶水吧,郎中说出过汗会好些,却也要紧着多喝些水。”
似乎是觉察到谢清霖的脸上有点疑惑,她朝后退了一步,这才看着他喝完那杯茶而后慢慢说道:“先前我风寒,郎中也是这般交代的。”
一提起这事,谢清霖顿时觉得心口又是一阵苦涩,她当时风寒,自己还误以为是为了躲着他,没有去好好看她。心念一动,牵扯肺腑,又是一阵轻咳。
沈明珠正瞧着他脸色已有些好转,刚想放下茶盏带着书离开,听到这声音不由得蹙眉瞪了一眼他:“刚刚出了那么多汗,怎得穿了这件单薄的衣衫还不盖好被子,还不快去躺着。”
谢清霖却有点委屈,他长长的睫毛垂在脸上,被不远处的灯火轻轻一打,映照出些许阴影来,带着病中的脆弱,看着格外叫人怜惜。
“我的荷包旧了。”
他不知怎得说了一句这样的话,语气中颇带了几分卖乖。
沈明珠被这话噎住了,从来风光霁月的人怎么会在病中说出这话来,难不成真是病厉害了?她叹了口气,决定不和生病的人一般见识。
“等母亲回来再叫她帮你去寻几个新的。”
谢清霖没说话,安静又失神的用目光看着她,隔一会还轻轻咳了几声。
沈明珠沉默了一会,知道他的意思,这是想要自己做的。本想反驳,但却又看着他此时病中的模样,想了想终归是没有拒绝。
“明日叫母亲给你。”
只是神色中带了些无奈的敷衍,明显只是因着他病了而作出的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