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安本还是气着,他难得见到一个这么和自己心意的女郎,这一个照面,自己母亲就去人家家里闹得这般模样,他日后还怎么有脸再去人家谢府。
但真听到自己母亲哭了,江少安又有些于心不忍了,顿时也想起了以前在江宅里头,她在一堆人里头护着自己一个的样来。只得缓了缓语气,低声唤了一声:“母亲,今日这事,着实是太让儿子为难了,你可知这可是圣人脚下,莫说是谢府了,就连随便哪户人家把礼这么光明正大的退了,以后可都是要联系到儿子今后的前途的。”
这话倒是不假,可江母心里头却自有别的想法,往日里若是没有见过谢府里头那个狐媚子沈明珠,她兴许就信了。但现在她就是觉得,定然是那个玩意挑唆的他们母子这般闹腾,只要她活着绝对不让那玩意进他们江家的门!
于是气性冲昏了头脑,江母拿了乔,擦着眼泪朝椅子后头一靠,“你也别叫我这声母亲,就是说破天来,谢家那个什么劳什子干女儿,你也别想着再去见了!”
前面那些话,江少安还能勉强稳得住阵脚,毕竟他自认为和谢清霖交好,就算是自己母亲不知好歹说错了话,日后总归是能重归旧好的。但现在这话,分明就是母亲认定了,不叫他再同沈明珠来往了。
他好容易才哄得那沈明珠对他江少安另眼看待了些,难不成就这么放弃了?这才一下子急了,蹭的起身,冲着外头的仆人喊道:“去,先给老夫人请个郎中!”
转过身,江少安又不得不转过头劝诫自己的母亲,“母亲想的未免太多,如今儿子才刚刚入仕,儿女私情什么的,总归不如稳步升迁重要。”
他脸上重新挂上了温文尔雅的笑容,似乎是在为刚刚的着急找到了新的借口,“看似儿子现在在礼部,是比那谢家状元郎要好些,但谢老侯爷可依旧是圣人眼前的红人。虽这些年在朝中不怎么显眼,倘若有大事,圣人都难免要问一问他的意见。”
这几句话迅速拿捏了江母,她不喜欢沈明珠其一就是觉得她长相太过,一看就是一个不安分的,其实根本还是觉得她出身不高,不能给自己儿子的仕途、她的诰命夫人之路提供帮助。
如今冷静下来,听着儿子江少安分析的利弊,一下子对自己先前得罪谢夫人的事吓出了一身冷汗来。同时江母又在心里更是恨上了沈明珠,倘若不是那个小贱蹄子挑唆,她怎么会和谢夫人对上!
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是自己口出妄言得罪了人,却仍旧能找得到借口,好叫自己能够安安心心的去恨别人,心上不担任何的罪。
见自己的儿子说了软话,江母也把脸色缓了缓,面上故作担忧道:“那可怎么办是好?倘若我回去,你父亲问起来,出了这样的事,岂不是叫后院里头那些腌臜货们看了热闹?”
这话说得江少安心里头一紧,他这个母亲虽愚蠢了些,却格外懂得哄自己的父亲,正因如此他才能在江家的地位如此稳固。如今虽然他已在礼部,却仍旧需要家族中为他上下打点,倘若此时和母亲闹僵,岂不是平白断了自己的青云路?
“母亲不必担忧,还是身子要紧。”硬是按下心头的恼怒,江少安装作一副为母亲忧心的样子,而后又道:“等明日我亲自登门去给谢世弟道歉,必然不会耽误两家之间的关系。”
有了台阶就下,江母也顺着自家儿子的话安下心来,只是沈明珠这件事,到底给她敲响了警钟。她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好叫这样的玩意别再上赶着祸害他们江家。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问了今日带去的一个仆妇:“那谢侯府的干女儿,谢夫人是不是说是自己的远房亲戚?也是江南人士?”
那个仆妇是她从老宅就带在身边的,行事为人也同江母有几分相似,听到她这么一提点,不由得凑上去说道:“夫人别忧心,沈这个姓氏,算不得什么大姓。”
江母顿时安心不少,但仍旧是为今日的事感到一些忧虑,她扶了扶额角,叹了口气:“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那仆妇想着昨日江母给那个机灵的小厮赏的那几吊钱,不由得心里头打起了算盘,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夫人不如给老爷写信,叫他帮您打理了这事。总归您先说出口,比少爷回去说,是要好得多的。”
对啊,江母眼前一亮,看了眼身边的仆妇笑出声来,“你说的甚好。”
什么泼皮烂户的沈家,她倒是要看看,沈明珠这样的玩意到底敢不敢忘了自己究竟是什么出身!
且不提江府这边如何乱作一团,谢侯爷刚从外头回到府里就被谢母拉着告了好一通状,刚安慰完自己的夫人,又听到外头自家儿子说有事寻他,只得又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就看到自家那个老古板的儿子竟然在帮他取出粟米替那只画眉鸟续食,看的谢侯爷一阵讶异。
“怎么?有何事?”
看谢清霖微微笑着的模样,谢侯爷简直差点就忘了,自己刚带回来这只画眉鸟的时候,这混小子才不过十几岁,板着张脸皱着眉来劝他莫要‘玩物丧志’。
虽然刚刚吩咐人将江家的东西全还回去,这事有些闹得明面上不太好看,但谢清霖心里头却莫名的格外得意,就连自家父亲养的这只画眉鸟,也格外的讨人欢心。
“事情倒是不大,就是得事先同父亲您通禀一下。”想到自己要做的事,谢清霖不由得面色更加愉悦,“我名下有几间铺子位置比较热闹,打算先叫明珠管着,她这些日子学的不错。”
谢侯爷差点笑出声来,自家混小子这张脸就连连中三元都未曾这么愉悦过,到这里来找自己不过是为了几间铺子?他倒是有些不信了。
“不过是几间铺子,你自己早就做得了主,还有旁的事吗?”谢侯爷把玩着手里头的那串核桃,还抽的点空闲逗了逗那只画眉鸟,眉宇间透出一股子笑意来。
似乎是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开口,谢清霖清了下嗓子,侧过脸没有看谢侯爷,迟了一会才道:“圣人有意派我去查一查江南盐商勾结贪墨一案,我想顺路去外祖母那边看看。”
外祖母?自家混小子绝不可能如此懂事,谢侯爷若有所思,没有接话,心里头不知道盘算着什么,只是轻笑了一声。
谢清霖似乎也自知理亏,他鲜少过问这些事,难免神色露出几分不自在来,“父亲手下使得得力的那几位,需得借我这段时日,前些日子明珠想要寻回自己母亲留下的嫁妆,总得有几个熟悉江南那边的人手,才好帮她尽数觅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