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脸红,只从她的枕下摸出一个物件来,递给媚娘:“你睡时我绣的,你看像谁?”
媚娘拿来一看,是一个绣工极精巧的小人,寥寥几线,勾勒的分明是自己模样,小人还穿了件衣裳,衣角上用细针绣了个工工整整的“萧”字。
“这个小人真是精致。”媚娘一拿到便爱不释手。
淑妃笑道:“我们家乡有这习俗,绣个小人压在枕下,病啊灾的就由它替你受了,可保你平安。原是乡野村谈,不足为信,你且留着做个意思就是。不过可不要让皇上看见咯。”
“为什么呢?”
“宫里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要给发现了,罪名可大可小,这是咱俩的秘密呢。”萧淑妃顽皮地笑道。
萧淑妃又陪着媚娘说了会儿话才回宫去。
她走后,媚娘从枕下拿起那个小人兀自发呆。
自己对萧淑妃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
原先,她以为自己只会对如意一个人真心,这深宫并没有人可以做朋友,可是萧淑妃的出现似乎改变了这种想法。
甚至,甚至,让萧淑妃当皇后,自己都是心甘情愿的。
媚娘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住了,当初如意要自己归隐山林,自己也不肯,决计要在这宫里呆下去,可如今,不但与萧淑妃化敌为友,甚至连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皇后之位都不要了,不能不说,这个女人的魅力实在是无可抗拒。
而这,真是太可怕了。
有意无意的,媚娘在疏远着萧淑妃,她想念她,她又怕自己想念她,她怕自己想念她,又不能不想念她。
一转眼,又是年底了,宫里照常是张灯结彩的欢喜气氛。
媚娘觉得这一年过得不如去年欢喜,虽然她腹中的小皇子,姑且算是小皇子吧,快要降生了。
这天,宫里还是照常兴致勃勃地准备着过年的东西,媚娘懒懒的倚坐在廊柱下,在宫中歌女的咿咿呀呀的小曲声中绣着小皇子的衣服打发时间,忽然,耳边的嘈杂都停住了,媚娘抬起头,见那些歌女都噤声低头退出去,很是诧异,抓住一个问:“怎么都不唱了呢?”
那歌女也惶惑的摇头:“上面让罢歌舞,我们都不许演了,怕是什么大事吧。”
媚娘左思右想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连过节的歌舞也停了,莫非国有大丧?
只要皇帝无碍就好,忐忑间,见李治面色凝重地走到她身边,轻轻地说道:“泰死了。”
泰?媚娘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前两个月重病的魏王泰,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死了,连这个年也没有熬过。
李治看上去很悲伤,甚至似乎哭过,他把耳朵贴近媚娘隆起的腹部,静静听了一会儿,用喑哑的声音说:“朕最后一个同母兄弟也走了,朕真的是称孤道寡了。”
媚娘轻轻抚摸着他的发髻:“皇上不是还有媚娘和弘儿吗?”
李治把头埋进媚娘胸前,深深吸口气道:“媚娘,你别离开朕,别离开朕。”
这年例行的过年庆祝活动都停下了,整个年过得百无聊赖。
大年初一的时候下了好大一场雪,宫里宫外都是一片白色。
媚娘穿了新做的白色兔毛胡靴,在宫里信步而行,忽闻一阵腊梅香,忍不住抬脚往后花园而来。
走近梅林之际,忽听到一片欢笑声,循声望去,原来是萧淑妃。
只见她穿一件白色淡花胡服,正在雪中跳着秦王破阵乐的舞步,远远望去和雪中腊梅浑然一体,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媚娘本想低头走开,可又实在被她舞姿吸引,迈不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