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梵提笔回信,他习字于生父王凭,字迹飞逸,撇和钩甩出若千丝流动的飞白。
“常州最近天上不少老少放风筝踏春,那些风筝看似飞的高远,线却牵在飞风筝的人手里。飞到最高处只需轻轻一扯,便可让风筝倒着头往地上栽落。飞的越高,摔得便越狠。”
刘修与宋兮听了,都一同兜头地沉默。
待邵梵搁下笔,将那信又封回到戳着官印的壳子中,宋兮便带着回信出帐子上了马。
他往高处一远眺,果真如邵梵所说,十几只七彩色的纸扎风筝在天边舞动翻飞,摇摇欲坠。
赵令悦如今仍被软禁,宋兮不许她去集市,去祭奠也要跟着,她提前着秋明去买了一身男子衣衫,裹在包袱里连同吃的,一起带到桦树下的石碑前摆好。
宋兮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将东西排开,心中也萌生了许多想法。
便故意问,“这吃食如何腐烂得这么快?有的都不见了。哦,还有姑娘你做的这包子鲜嫩可口越做越大,跟拳头似的大小。还要准备衣服,知道的是给赵老将军,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头住着一个活人呢。”
钱观潮佝居在林中,由赵令悦的这些包子馒头续着伙食,通过残羹跟她联络。
每次她一走,深夜里便有个乞丐样的破旧男人过来坟前偷吃的,携着一只猫跟两只渡鸦,夜半三更又是猫叫又是乌鸦声,有些个摸黑回家的农夫觉得是这片林子怨气重,更不敢靠近了。
钱观潮才勉强躲藏下来。
她被宋兮这番话若有若无切中要害,心头猛然一秉,面上倒未见什么慌乱。
赶忙叹息掩面,似要落泪,“我无非是心疼我阿爹,一把年纪都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尽可能为他尽点能尽的孝。这包子宋横班看得上,想吃的话,我下次跟秋明多做几个,你也尝尝看。”
“这个”宋兮看包子卖相不赖,没忍住食欲,犹豫着,“倒是可以。”咂吧两下嘴又摇摇头,“不用了,还是给赵老将军享用。”
他怕她下毒,给他毒死了怎搞。
赵令悦淡笑。
待她磕头时,众人都听得林中响起几声鸟叫,又尖又细声似乌鸦,她只将脑袋紧贴手背,抠紧了铺在地上的白布,片刻后,身形渐渐蜷缩成了一团。
秋明率先过来,“姑娘?姑娘怎么了?”
“我,我肚子疼。”
宋兮与两个侍卫一道看来,走近了她确实面色发白,蹲下来没碰到她,“姑娘哪里难受?扶着送医吧!”
“我想出恭。”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当着几个大男人的面说出这种话,一张淡水般的面五光十色,浮现出又红又白的颜色。
宋兮也涨红了脸。
随即,几人守在林外。
秋明陪同她走入林中深处,拉起方才的白布,背对着她抖了抖灰展开,“姑娘,我不看您,您弄吧。”
赵令悦忍着那股耻意象征性地蹲了下去,忽然她道,“秋明,有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