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澈离开暗巷,沿著清冷的街道向前走去。脚步声落在石板路上,没起一丝轻盈的回响。她忽然有一种疲惫,疲惫于在对付顾明成的同时还要与他周旋。可是理智又告诉她,她必须要要这样做。
晚上九点,晚高峰已经过去。出租车一路无阻地开到瞭“鳍”。
在这一路上,辛澈回忆与谢司珩相识的所有细节。很显然,他知道她,更准确地说,他认识她,甚至有可能曾经和她的人生有过交集。
但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呢?究竟是哪一段记忆出现瞭偏差,让辛澈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她反反複複地去推想,生怕错过一个细小的碎片。然而等她又将时间的游尺拨回更远的地方,她终于明白瞭过来。
她招惹上他的开端,是始于他在那个交友app上发来的一张照片。起初她隻觉得是偶然,可当把这一切节点串联在一起,所有的线索又都指向瞭一个地方。
她匆忙翻找出手机,但在那之前已经将app卸载过。一切聊天记录都被清瞭空。可是辛澈不会记错的,她清晰地记得那张照片背景显露的建筑一角就是她和顾明成举办婚礼的礼堂穹顶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辛澈一下如同掉进瞭深不见底的冰窟,手裡紧握的雨伞跟著掉瞭下来。
她下意识往椅背上靠去,感到自己的心跳似鸣鼓咚咚地响起,呼吸也随之短促起来。原来那张照片是他精心撒下的饵,不是她找上他的,从一开始就是他让她找上他的!
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隻是想引诱她出轨,以此来报複顾明成?不,不可能,如果隻是这么简单的话,他为什么一而再再三地要利用这个作为把柄要挟她呢?一定还有别的,有别的她还不知道的事。
辛澈越深想,越觉得后背有千百隻蚂蚁爬,她坐在那,手指来回摩挲嘴唇,直到唇畔微微发烫,辛澈恍然想起赛场上教练说过的话,
不算晚,还不算晚。既然已经察觉到对手的动机,你需要的隻是时间而已。镇定,耐心,慌乱隻会让你暴露更多弱点。何况比赛才刚刚开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隻是她还不够瞭解他,相比他对他的瞭解远远不够。
唯一庆幸的是,经过今日,辛澈大概能判断出来,谢司珩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所以她留下瞭那把折刀,又“好心”地给他留瞭块巧克力以示关心。她想谢司珩应该能体会出,她是在示好。
但是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她一时还没有头绪。
辛澈在暗处站瞭许久,直到把一切情绪都克制回心底,才拉开傢门。
一进门,玄关处停留的一双鞋引起瞭她的注意。她看瞭几秒,走进去,将打包好的生鱼片交给阿姨,顺口问,“我爸来瞭?”
阿姨点头接过说,“辛先生来瞭有一会瞭,和顾老师在书房谈事。”
辛澈微微愣瞭下,没预料到顾明成会比她先到傢。她望瞭楼上一眼,猜想父亲和顾明成应该是在谈论公事。
父亲未退居二线前,与不少权贵打过交道。权贵,总是要靠一些身外之物来彰显他们的品味。而这种品味,如果能顺带著提供些附加功能就再好不过瞭。小到一幅画,大到一尊佛,一个价买进来,等几年,再以另一个价卖出去。钱进来是黑的,在颜料裡打过一圈滚,轻轻松松就能黑变成白。
辛澈对这些套路略有耳闻,不过辛父从不让她插手生意上的事。辛澈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保护。
她奔波瞭一天,现下属实疲累,回房换瞭身睡衣,将衣裤丢进洗衣机,按下开关,接著安静坐回客厅。
父亲和顾明成聊完下楼时,辛澈正合眼躺在沙发上。听到响动,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拉抻衣物,恭敬地喊瞭声,“爸。”
&ot;嗯。&ot;辛父淡淡回应瞭句,问,“怎么这么晚回来?”
“和同事一起吃瞭个饭。”辛澈坦然地在他面前说著谎。
辛父也没多说什么,隻道,&ot;以后早点回来。&ot;
辛澈说,“知道瞭。”
辛澈刚想问父亲要不要尝尝她带回来的鱼片,辛父一招手,说,“你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转头又对顾明成说,“你先上去。”
父亲多年在官场上养成的发号施令的习惯同样也带到瞭傢裡。或许因为他如今没瞭太多实权,所以额外爱在仅剩的能听他命令的人中,将这项权利用到极致。
辛澈忍著困意走到他身边,垂下头,两臂自然交握到背后,像她小时听训时常做的那样。辛父打量她一番,语带严肃地说,“听你妈说,你还不准备要孩子?”
辛澈一猜,便知道他是要说这个。
从小时起,她和父亲的对话隻能停滞在些无关紧要的问候上,往下,再深入,就像盲人入穷巷,摸得著看不见,终归找不到出路。所以辛澈很早就放弃瞭和他的沟通,他想听什么,辛澈就说什么。
她缓瞭口气说,“也不是不要,隻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什么没到时候。”辛父教育她道,“你妈像你这个年纪,你都已经能下地跑瞭。傢裡不愁吃不愁穿,不懂你在想什么。”
“嗯。”辛澈不反驳,转用瞭另一个理由,“明成他在事业上升期,我怕有孩子会分散他的精力。”
辛父道,“男人打拼要花费几十年,难道你一直耗下去?再说养孩子能花费什么精力。你别再多想那些没用的,尽早把这件事办瞭。”
父亲交代她的口吻如同交代一件工作;辛澈也不意外。他没有操心过她的成长,自然也就以为孩子是给顿饭,给件衣裳就能养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