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年底刚被提拔为北城美院油画系最年轻的副教授,兼任艺术品鉴评员,一时风头正劲,有无数尚未熬出头的艺术傢想要通过他,将自己的作品推向大衆视野。
人们都知道艺术是无价的,但有时,这种所谓的“无价”恰好给瞭某些人充足操作的空间。一幅画,值多少钱,往往不是创造者所能决定的,而是由市场供需决定。
有人买,你的作品才有出路,否则,也不过是废纸一张。说到底,艺术看似属于大衆,实际是金字塔尖的人才玩得起的。而想要通往金字塔,就得有人愿意为你铺路,为你引荐。
而顾明成,恰恰就是那个刚挤进金字塔上的人。
辛澈对艺术无感,更对搁置在眼前的画幅无感。她提裙,绕开那些包裹严密,几乎未拆封的画框,走到书房电脑前。
接著打开电脑,插入下车时从行车记录仪裡取下的存储卡。
行车记录仪五天会被自动覆盖一次,但为保安全,辛澈还是调出瞭今天下午的视频数据。
视频清楚记录下她行驶过容城高速路口,行至酒店停车场的精确画面,还有大雨冲刷雨刮器的声响。辛澈一一翻动记录,选中所有视频窗口,将鼠标移动到删除键。
像是有预兆似的,在她点击删除的刹那,桌旁摆放的手机震动瞭下。辛澈下意识抬头,呼吸滞在胸口前。
或许人在心虚时,神经会变得异常敏感。辛澈紧紧盯著手机屏幕好半天,等那震动终于停下,她才缓过神,伸手去拿手机。
-是馆长的未接来电。
辛澈快速关闭电脑,拔出储存卡重放回口袋,定瞭定神,回拨过去。
“喂,馆长,刚刚没看手机,您有什么事吗?”
“哦,没别的事,就是想问下你明天回来上班么?”
辛澈请瞭两天事假,明天刚好到期,她站起身,背过房门,掩声道,“来的。”
“好好,那就好,明天周四,馆裡要做消防演习。我怕你没空,特地来问问。”馆长添瞭声笑,说,“本来是不需要麻烦你跑一趟的,但这不是明天可能有领导来么”
“嗯,我知道。”辛澈说,“馆长您放心,我会按时到岗。”
馆长又一连说瞭几声好,客套几句,挂断电话。
明明是她的领导,说话做事还得看她的脸色,辛澈听著,觉得有点可笑。不过她知道,若她不是辛建军的女儿,馆长也不会卖她这个面子。
人情社会,关系有时大于能力。
她既没有相关专业背景,也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却能凭著父辈荫蔽被安排在北城图书馆做最清闲最体面的工作。辛澈想,这事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他们应该会觉得是件天大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