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氏四十多的年纪,厨艺在一众船娘里还算不错,且她是自愿来船上做工的,人又用的久,钟管事也不怕她会中途跑路。
雅间的姑娘们平时有自己的院子,也不住在花船上,所以乍听之下,褚朝云还有些好奇。
院子前便是集市,想吃什么吃不得,即便李婆子不允准他们上街,打发个人去买,不也成么?
她这么想着,待钟管事离开后,便也拉着刁氏问了一嘴。
刁氏见她肯主动去三层,对褚朝云的印象也比旁人好些,于是就压着声解释了几句,“原本是让买着吃的,只不过某次,有位姑娘贪嘴,明明身体不适还偏吃些油腻的,结果腹痛的晕了过去,那之后李婆子就不许了。”
褚朝云思忖片刻,笑道:“我瞧这一来一回也挺辛苦,我若能帮上什么,您就只管告诉我。”
刁氏叹了声:“没得什么要帮的,快要放饭了,你先去吃,忙了一早上也饿坏了。”
“行,那我也给您打份饭回来,省的这通忙活还赶不上吃。”
褚朝云轻轻拍了一下刁氏的肩,人就轻快的走掉了。
刁氏明白褚朝云的心思,也看出这小姑娘的机灵,可她若是把人带出去,褚朝云再半道跑了,那她真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但一想到褚朝云灿烂无比的笑容,刁氏又觉得会不会是自己太狭隘了。
总之,来这里做工的除了她较为特殊,其余哪个不想离开?
尽管褚朝云很和善,也依旧是人心隔着一层肚皮,谁也看不透谁有几根花花肠子,刁氏并不信任褚朝云,更不敢冒险。
褚朝云走去角落拿了只碗,平静的领了两块干馍和一碗汤,那汤她说死了也咽不下去,但不能不给刁氏盛。
褚朝云回了暗仓歇息,将汤碗和一只馍馍放到刁氏隔间的脚蹬上,又猫着腰回了自己房间,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棚板镶的太矮,褚朝云猫腰久了,腰也开始隐隐作痛。
她的确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心眼也没那么坏。
褚朝云主动要帮刁氏,并没那么天真的认为刁氏会带她出去,她只是想光明正大的进厨房,这样日后进出厨房碰上谁,也就有个说辞了。
褚朝云学着褚惜兰的样子将干馍扒开,只吃其中偏软的部分,硬壳难以下咽,会割坏嗓子和胃,到时候身体出问题就更难办了。
反正目前,就见过的三个管事来说,她不觉得有哪一个会好心给他们看病,真要落下什么毛病,下场估计就是扯腿往哪处乱坟岗一丢,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褚朝云嚼巴嚼巴咽下干馍,打算闭眼小憩一会儿。
一刻钟后,两个婆子提着一大木盆的衣裳过来唤她,褚朝云嗅到木盆内的香味,得知这是楼上姑娘们的衣裳,倒也没洗的那么痛苦。
姑娘们的衣裳好歹没有破损,又干净又香。
而旁侧送饭回来的刁氏运气便不那么好了,她分到的是赵大那伙人穿脏的,臭气熏天且不说,洗好晒干后,还得把磨破的地方给补好才行。
褚朝云默默看了刁氏一眼,手下动作利落的干起活来。
晚饭褚朝云没吃,但也拿回来了一个馍馍,她今天干的活多,这会儿便得了更多空闲能休息。
褚朝云在房间里一直躺到花船歇业,灯火全熄,静谧的河岸处除了两名看守,其余人便都忙着会周公去了。
褚朝云起身想要往外走,顿了两步,索性把草鞋脱掉光脚踩到船板上。
夜色下,瘦弱的人影顺着窄道一路去向船尾,将衣摆撩起在腰上系出个兜网状,随后,就脚步放轻的扶着船梯偷偷下了水。
这条花船所在之处,附近只余一个码头,其余皆修成了柱形围栏,岸上与水面距离宽阔,没得可能从其他位置逃离,这也是为何赵大他们只守住码头那侧便能放心的缘故。
褚朝云偷摸下河,又兴奋又胆怯,一只脚才沾到水,就被冰的狠抽了口气。
她搭稳船梯倒没急着跳,而是用脚来回淌着水面,直到逐渐适应了温度,才一个猛子扎入水中,随即,便迅速往泥沙堆聚的岸边潜去。
果然技多不压身,褚朝云这会儿特别感谢自己当年的潜水证没有白拿。
褚朝云鱼一样的在水下穿梭,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那片莲叶,多日身上都没沾过水,她都快嫌弃死自己了。
游了半晌,身上、脸上包括头发都干净些后,褚朝云才觉痛快了点。
这会儿心情好了,她便伸着手往泥沙里抠,面上露着的莲蓬已经全被摘走了,她只能往水下想想办法。
褚朝云沿着泥垢子依次摸索,接连扑空几处也没有恼,多年的打工经历早就耗光了她性子里的冲动,如今剩下的都是耐性。
找了一小片未果后,褚朝云便往远离码头的位置慢慢游去。
又是半柱香的搜寻时间,结果依旧和方才一样,就在她打算放弃抠泥,想先找些能吃的水草果腹时,手心就被埋在土里的尖锐物轻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