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耸着脖子,生怕姜照发难,拿他撒气。但姜照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十分平静地点了下头,又抬着下巴道:“见啊,怎么能不见,让她进来吧。”高盛安愣了一下,马上把收好的经文往怀里一揣,撒丫子去了。大概也只是瞬息之间,殿门开了又关,姜照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抬眼一看,谢锦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好似在打量什么许久未见的生人。“你来了。”姜照向她打了个招呼,招了招手,“站这么远干嘛?近前来。”谢锦眼眶儿微红,噙着些水光,一步步走到她身前来。姜照盘算了一下,大约也就十日未见,眼前的人竟是肉眼可见的清瘦了不少。她心里沉下去一片,却还是笑道:“高公公说你要见朕,是有何事?”谢锦也没向她行礼,喉头微动了一下,反问道:“没事就不能见陛下了吗?”似乎是被她问住了,姜照眉头微皱,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你也知道,朕近来身子不利索,恐过了病气给你,这才没与你见面,你不要多想。”这话像是解释,但却更像托辞。谢锦学她沉默,直到她忍不住看过来,才牵了下唇角,问:“陛下病好了?”“差不多了,但还需养养。”姜照面不改色,握拳掩唇轻咳一声,“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张适医术很好,你也是知道的,不必为朕担忧。”“那陛下病好的时机,还真是凑巧。”“你是什么意思?”谢锦陡然转了话题,姜照也收敛了神色,定定地看着她,眸子里带着警惕。“我说,袁启从军去了,陛下的病就好了,熙和宫的大门也打开了,陛下也愿意见我了,可真是有太多巧合。”谢锦神色放松,唇角微扬,说的却都是诛心之语。姜照不期然被点破了心思,面色微变,目光也错去了一边。遥望“你知道了?”姜照沉吟良久,最终只是问出这么一句。谢锦明知故问:“知道什么?”“知道什么?”姜照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轻笑一声,把那些秘而不宣的心思彻底挑起在明面上,郑重其事道:“知道我对你,不止有姐妹之情,更是有爱慕之意。”姜照曾经以为,这些话此生都无缘说出口,注定是要随着她埋进棺材里。但正是意料之外,猝不及防,就这么脱口而出,好似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她神态放松,偏过头去看谢锦,见她亦面色如常,并不像是有任何惊讶的样子。便生出些好奇来,问道:“你是何时知道的?”见谢锦不语,她又道:“朕观你的反应,倒是不似刚刚得知,只是朕有些不懂,你既然早就知道朕对你的心思,又是如何继续以平常心来看待朕的?”谢锦终于开口,淡淡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没什么不平常的。”“你是这么想的?”姜照眯起双眼,想起前段时间她的一些不对劲,此时再论就有些明悟了,看向谢锦的目光也带了几分了然之色。但她此刻,并不想深究谢锦的真实想法,而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她目光幽深,略带了几分隐忍的戾气,走近到谢锦面前,低眉看着她,问道:“你去见袁启,对他心软,是因为察觉到了朕的心思,想要从朕身边逃离吗?”谢锦面上一滞,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她,嘴角微颤,却没有说出话来。姜照却以为自己猜对了,愈发觉得可笑,抬手就捏住了她的下颌,凑近了贴住她的鼻尖,姿态亲昵地蹭了蹭,嗓音却冷冰冰地道:“究竟是朕太好骗,还是你太善变,你但凡再多加忍耐一段时间,朕把路都给你铺平了,出宫后天高海阔,什么好儿郎找不到?”她压抑着怒气,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字眼来,“为什么,非得要是袁启?”谢锦眉眼低垂,对于姜照对她第一次毫无怜惜的对待几乎也感知不到什么疼痛,她有满腹解释,却也不知该如何出口,只是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从所未有的陌生。她第一次感觉到,当这个人不是阿照,只是陛下。姜照却把她的沉默不语当成抵抗和嘲讽,手上更加用力,将谢锦的下巴攥得通红,仍固执着不收手,还继续问她:“难道朕为你所做的一切,还不如袁启扮个可怜吗?”谢锦不想应声,也不想解释。她抱着满心担忧来见姜照一面,只是为了亲眼确认她的康健平安,她没想到会到了这种地步,面对着姜照种种逼问和质疑,她半个否认的字眼儿也说不出口。“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