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看起来对姜照的确有一腔真心,甘愿变卖私产来替她解忧,甚至不求身份名姓,只求一席之地,单是这份心意,就足以令人动容。有这样一个人到姜照身边来,谢锦本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为姜照能得良人相待,也为她大约能把对自己的心思收回,纵然赵承明是赵家子,但谢锦知道,如果姜照真的看中了他,自然会有两全之法。但事实上,谢锦无比清晰地明白,当她听到赵承明对姜照说的那些话后,当赵承明从她身边经过之时,她非但没有松下一口气,反而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失落感。她说不清那股失落是从何而来,是作为姐姐要把妹妹交给别人的不舍,还是怕姜照和自己一样所遇非人的担忧。亦或是,有人要以如意郎君的身份走到姜照身边,从此成为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那份亲近是青时姑姑和高大总管无可比拟的,同样也是谢锦这个莫名其妙的“阿姐”无可比拟的,那是独一无二的偏爱,也是生同寝死同穴的名正言顺。只在那一瞬间,谢锦就想好了一生,那是她与袁启达成默契之后也不曾幻想过的将来,也是她在明白姜照的心意之后,最不敢面对的以后。谢锦猛然间发现,原来她对此竟有不甘。但是谢锦知道,不提罪臣之女的身份,单是她与姜照一样生为女子,就直接割断她们能够发生的一切纠葛。她根本不必去深思自己对姜照的感情是否生变,也没有权力去追究姜照是否会接受赵承明的投诚,后宫的宫女们可以结伴相依私相授受,高门大户里也有情难自抑的后宅阴私,但是谢锦和姜照,绝无半分可能。“锦娘?”见谢锦半晌没有言语,姜照还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傍晚在清元殿时态度不好而生了气,就凑近了想说几句好话,却见谢锦一脸怔忡,目光虚浮,竟是发起呆来。她出言唤了一声,谢锦才如梦初醒,见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面前来,脸上带着担忧。“锦娘,你怎么了?”见谢锦神游回来,姜照忍不住问道。谢锦摇摇头,抱着金豆走到了猫窝边,将它小心放进去,又抚摸安抚了片刻,才道:“没怎么,只是陛下既然知道金豆只是小小狸奴,就不要和它一般见识了。”她嗓音平淡,虽然并不显得亲近,但也不觉得太疏离。姜照觉得她大抵是没有在生气了,就走近到她身边,伸出了手背给她看。白皙光洁的手背上添了几道新鲜划痕,虽然没有破皮,但是陛下养尊处优的,肌肤娇嫩,划痕鲜艳明显,乍一看还挺骇人。谢锦面色一变,忙握住了她的手仔细查看,姜照趁机扮惨,眉眼低垂作出小可怜的模样,嗓音也压的低柔,“我没有和它一般见识,但你这只猫,待我可凶得很。”“你没事儿惹它做什么?它向来没轻没重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谢锦有些着急,嗓音也冲了起来,拉着姜照到一旁坐着,翻箱倒柜的找药膏。姜照挨了训,也不觉丢脸,反而有些得意,觉得这样情绪分明的谢锦,可比低眉顺眼谨守君臣主仆之礼要亲近得多。她知道谢锦心疼她,就不要什么君王脸面,左右这里也没其他人,正方便她装可怜。谢锦从柜子里翻出了张御医给她治脸用剩下的药膏,又用茶水湿了帕子,细细给姜照擦拭伤处,然后再敷以药膏,动作轻柔认真,生怕碰疼了她。抹药的时候,谢锦又忍不住埋怨一句:“金豆虽然脾气差了点儿,但不会平白攻击人,定然是你主动去招惹它了,活该被抓伤了手。”姜照听了这话也不狡辩,凑过去与她头碰着头,拖着嗓音道:“我回来没找见你,想找它打听打听呢,结果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它的毛发,就被挠了一爪子。”谢锦闻言,抬起脸来瞪她,“你找它打听什么?它要是能开口告诉你,岂不是成了精?”“它就是成了精。”姜照看着谢锦,一本正经道:“它定然是知道今天我惹了你生气,所以才替你出气呢,所以我挨了这一下,也不算吃亏。”谢锦面上微怔,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别过目光去,轻声道:“我没有生气。”姜照知道自己犯了浑,认错态度十分良好,拉住了谢锦的手,认真道:“不管你生不生气,的确是我做错了,不该那样质问你,更不该甩脸子给你看。”顿了一下,见谢锦面色如常,姜照又道:“我已经想明白了,你的心事,其实和袁启无关对不对?是我多疑妄断,冤枉了你。”她说着话,拉起谢锦的手指,放在了自己完好的那只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