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却并不觉得乏累,反而神思清醒,满脑子都是急奏上面的伤亡数字,甚至她闭上眼,都能想象出奏章里因为行文仓促,字迹杂乱不说,还写错了两个字。但是姜照没有嫌弃,也没有撕掉,看了一遍又一遍,把每个字都刻印进了脑海里。奏章里说,因事发突然,牵连地区甚广,且援救任务太重,只能初步统计伤亡人数,那万余之数,绝不会是最终的结果,请陛下救救黎州百姓。奏章里说,霎时间房屋倒塌,埋人不计,地裂数百里,山石滚落,数村壮丁妇孺难逃一人,哀嚎遍地,触目惊心。黎州知州宋世泽,老母妻儿皆遇难,遂抱死志,折返救民而亡;州尉孟准,率衙役救人,断一臂;总兵白荣,只身往返八次,救小儿十数,以肩负巨石,力竭而气绝……姜照看完急奏,立刻派人给陆苍玉传旨,让他调动黎州附近未受灾情影响的地区兵力紧赴黎州救灾,陆苍玉恐情急生变,已经亲自带圣旨赶过去了。但京城与黎州相去甚远,即便是千里马飞快,驿使进京,再加上返程,谁也不知道现在的黎州是怎样的场景。姜照没有去过黎州,无法在脑海中描绘出黎州的风土人情,但是根据黎州州丞笔下的描述,她在脑海中想象出了一个人间炼狱的情景,忍不住手脚发凉,背后起了一层冷汗,更觉得头痛难忍,几乎是要裂开了。她干脆握掌成拳,在自己脑袋上狠狠敲了几下。“阿照!”谢锦刚一进门就瞧见姜照没轻没重地用拳头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吓得变了脸色,忙冲过去将她的双手按住,颤着嗓音问:“你这是在干什么?”姜照面白如纸,额上渗着一层冷汗,见到谢锦着急的脸色,想要安慰她两句,却在刚一开口的瞬间,眼泪就落了下来。“阿姐。”她忘了自己的金口玉言,颤着嗓音又喊出了那个熟悉的称呼,口齿不清道:“我要怎么救……要怎么办……黎州……朕……怎么才能救他们……”谢锦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听元祥说她半夜起来议事,到如今水米未动,心里担忧惦念,才想着要过来看一眼。她不知道姜照是遇到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她,只是见到姜照现在这个状况,仿佛看到了初见时那个满脸泪水淹没仓惶的小姑娘,心里的疼痛和酸涩瞬间一涌而出,只想着无论如何,都愿代她受过。谢锦双臂用力,把已经比她高许多的姜照搂进了怀里,就像六年前搂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要怕,有阿姐在呢,阿姐会保护你。”姜照反手与她相拥住,深吸一口气,哽咽着哭出了声音来。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姜照登基三年,没见过啥世面,前面谢锦也说过,没什么灾情,也不打仗,夸她皇帝做的好……结果真遇上事了,就芭比q了,毕竟咱文案上是有成长标签的!忧思朝堂之上,群臣肃立,一片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姜照坐在高处,单手撑在龙椅扶手上,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淡声道:“怎么?平日里一个比一个主意大,一个比一个嗓门儿高,如今却都变成了哑巴?”“国库的情况方才余卿已经阐明了,朝廷每年花那么多俸禄养你们,不是让你们和朕装聋作哑的,有什么对策,尽快提出来,朕等得了,黎州百姓等不了。”姜照提高了声音催促,却见朝上大臣将头埋得更低,依旧无人出来进言。她未戴冠,头发简单用发带束起,眉眼全然暴露在外,眸色深沉,带着些难以捉摸的狠厉感,令人脊背发凉,不敢与其对视。见无人应声,姜照干脆点了人,“左相,你怎么看?”赵恒则肩头一颤,怀抱笏板出列,弓腰颔首道:“回陛下,兹事体大,老臣不敢妄言。”姜照蹙起眉,有些不悦道:“你是三朝元老,位高权重,若你都不敢开口,那这满朝文武百官,谁又敢随便说话呢?”话已至此,赵恒则脸色微变,没话说也得找话说,便沉吟片刻,开口道:“老臣以为,如今边关平稳,暂无战事,可先调军饷赈灾,待今年税收完成,再行安排。”他话音刚落,便有零散几个声音附和道:“臣附议。”姜照没说话,倒是兵部尚书徐定远冷哼一声,开口道:“兵者,定国安-邦,是江山稳固的根本,纵然如今边关无战事,但眦邻南蛮、北凉,哪一个是好惹的主儿?再者军饷发不下去,饿肚子哪只我三军将士,后方还有几十万军属等着他们养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