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盛安道:“可不是么,大元帅今日告了假没来,留下陛下一个人对付那群迂腐大臣。陛下到底是一国之君,哪能真拉下脸来和他们争吵,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憋了一肚子火气回来,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敢凑上去讨打。”他又哀声叹气起来,斜眼瞥到谢锦,计上心头,赔着笑道:“正好谢姑娘在,要不姑娘走一趟,去哄哄陛下?”谢锦还没开口,便被青时先否了,暗骂高盛安装傻,他哪里能看不出谢锦情绪不对。“哄陛下开心可不是锦娘的职责所在,况且锦娘现在也是心情不佳,大总管怎么不想着先把人给哄好?您倒是忠心可鉴,满心满眼里只有陛下。”高盛安被青时的言论惊呆了,他心道,往日里可是你比较惯着她,怎么到如今却临阵倒戈了,还扣我一顶大帽子?高公公有苦说不出,只能问道:“在这熙和宫里,还有人敢招惹了谢姑娘?”“哼。”青时没有言语,意味深长地冷哼了一声。“罢了。”高盛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甩拂尘,高声道:“既然二位不愿相助,那咱家就回去了,左右陛下那么大个人了,自己待着估计也出不了什么事儿。”他掀了掀眼皮看向谢锦,又故意道:“就是听动静砸摔了一些瓷器,那些东西价值事小,万一伤到圣体事大,唉,这金尊玉贵的主子,谁又能劝得住呢?”果然谢锦神色有了变化,跟着站起身来,虽然不曾开口,但显然是动了心神。高盛安又看了一眼面露沉思的青时,清了清嗓子,但没有再开口,迈开步子出门去了。“姑姑……”谢锦看向青时,眉心蹙成了川字,担忧之情溢于言表。青时叹了口气,无奈道:“锦娘,你的心太软了。”谢锦道:“姑姑不希望我对她心软吗?”青时伸手为她撇过一抹鬓发,认真道:“我一生未通情爱,陛下是我的主子,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视陛下如同己出,太后娘娘仙逝之后,我没能殉驾,便替娘娘守着陛下,自然也希望她能如同娘娘希望的那般,一生平安幸福。所以我也同锦娘一样,看不得她受委屈,也不可能不对她心软。”“但是锦娘,归根结底她想要的,可并不是你的心软啊。”青时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陛下看起来是个性格温厚的人,但其实同太后一样倔,她认定了你,就这辈子都不会变,但她不会向你强求,更不会仗着身份强占了你,日后的路要如何走,你要自己想清楚,没人能替你做任何决定。”谢锦沉默半晌,终究错过了这个话题,低声道:“我先去看看她。”青时没有阻拦,送她出了门,叮嘱了最后一些话:“锦娘,我私心自然偏帮陛下,但我亦不能害了你,所以我不会替她说什么话。至于你是如何想,要如何做,我也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她是万人之上,天子之尊,即便没有你,她也能过得很好,最多是吃些相思之苦。但你不一样,你可以心疼她,怜惜她,但千万不要为她委屈了自己,这是我对你的私心。”这些话是肺腑之言,拳拳之语,谢锦知道青时姑姑能对她说出这些话,已经是把她放在了极为珍视的位置,忍不住鼻子发酸,哽咽道:“锦娘知道了,多谢姑姑。”“傻孩子。”青时姑姑摸了摸她的脸颊,放她去了。四二高盛安正揣着手靠在寝殿门外的柱子边站着,见谢锦过来也没有感到惊讶,颔首同她见礼,唤了一声:“谢姑娘。”从前谢锦是宫正司女官,高盛安对她向来以官位相称,后来谢锦做了御前执笔,说得好听是皇帝近侍,但究竟也只是一个宫女罢了,高盛安便改了口称她为姑娘。这称呼之别,也不知是否有姜照授意。谢锦走了一下神,缓缓回了个礼,目光落在了后面紧闭的殿门上。高盛安在一旁道:“陛下偶有些小性子,但并非真是性情暴躁之人,这人生在世,谁还不受点儿委屈,谢姑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这话没收到应声,高盛安就把嘴巴闭紧,上前替她推开了殿门。谢锦进了殿,里面比她想象中一片狼藉的情况好上不少,只是地上多了些瓷器碎片,还有两件布料华贵的衣衫,其余并没有太混乱的地方。殿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一切窥探可能,谢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躬身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两件衣裳,缓步走向了龙床。寝殿虽大,却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只那一方床榻在白日落了帷帐,将里面遮得严严实实,环视左右没见到姜照,谢锦便知道人在床上。